第 二十八 章 尴尬婚事
第三天是回门的日子,那一天我俩起得特别早。吃过早饭后雇了一辆小马车来到了黄鱼圈。刚一进屯就见赵四爷的家门口站满了人,娘家的人已在门口等候多时。
满洲国的时候,东北的旗人规矩可大了,尤其是赵氏家族,从清朝开始就祖祖辈辈有人在宫里坐官,因此在回门的时候,我特别注意满族人的礼节和规矩。但就是这样我还出了点丑,成了爱人半辈子的话柄。
记得回门那天,我俩来到东屋后,先给二老打千(满族的礼节)问好,然后我小心翼翼地用半拉屁股坐在北炕的炕沿边,把礼帽放在身子的右边。老人家问一句我答一句,不敢多讲半句。真把我弄得出了一身汗。
成亲的前一天,正好教员开支,加上我手里剩下的钱,买了些鞭炮、糖果和鸡鱼肉等。我想就是再穷也不能叫送亲的人锇着肚子回去。
四月十八那天,天公作美,格外的晴朗,凉风习习。我老早起来穿戴利索,站在当院里瞅着蓝天白云,心里真是悲喜交加:喜的是我的人生从此要走上新的转折点,悲的是在这大喜的日子,因为不敢告诉家人,没有一个亲人在我的身边。想到这儿心里酸痛酸痛,眼泪在眼圈里直转转。好在屯里的乡亲们老早就来到我家里陪伴我,等着送亲的大车到来。
早上八点多钟,远处响起了清脆的“劈劈啪啪”的鞭子声,滚滚的尘土中露出四辆马车的影子。人们兴奋起来,学校的学生点响了鞭炮,在一阵的鞭炮声中,四辆马车来到院前。
我仔细一瞅,只见四辆马车上前两辆坐着新娘、伴娘和送亲的人,后两辆车上装满了皮箱,木箱和各种过日子的家伙,大包小裹全用红绸子包着。屯里的人都惊呆了,人们窃窃私语地说:“这王校长可真有福气,这不是说了个财神爷吗?”有的说:“哎呀妈呀,不愧是老赵家的姑娘,光陪送就这么多!”而我在惊喜之外,最关心的是新娘能不能给我带来点钱,因为我还有那一屁股的账等着还。
接下了新娘和新亲,婚礼就在当院举行,主持人是房东的大婶。老爷子在结婚前特意给我捎来一封信,大致内容是你为人师表,在这个年代,不要搞那些老礼数,怎么省事怎么办,一切从简。再加上双方的父母都不在场,只简单地拜了拜天地就算完事。这在当时来讲恐怕是方圆百里独一无二的了,在场的人都说:“这婚礼真有点太简单了。”
吃过了午饭,送走了新亲,屯里的乡亲们也相继离开。我瞅着新娘眼含热泪地说:“难为你了。”
那天晚上我怎么也睡不着,想和新娘唠嗑,彼此总共没有说上十句话,不好意思,再加上也觉得没啥唠的。从我记事起就没有过上一天的好日子,苦难的生活,悲惨的遭遇,精神上的苦闷,不但给我的思想上留下了不可抹灭的阴影,而且给我的身体也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小小年纪就得了胃病和风湿性关节炎,病痛时常折磨我,现在总算成家立业,有个可心的爱人和家了。
在黑暗的满洲国社会,像我这样的穷孩子能混到这种地步,可也真算不容易,自己下决心一定要珍惜它。正在我对家庭的未来充满憧憬时,一道阴影出现在我的心头,那就是借来的东西和钱,尤其是那个金戒指,那可是青年男女表达爱情的信物啊!这些东西过几天都得还人家,可这个口怎么和爱人开啊?这些事一旦露馅又怎么向岳父他家交待啊!看着爱人熟睡中挂满幸福微笑的脸庞,我的心可真如刀绞一般追悔莫及,悔不该自己做出如此欺骗的事,这个场怎么收?新婚的当天晚上我就发了一宿的愁。
犯愁归犯愁,另一种想法似乎也在时刻安慰着我,那就是像我这样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要娶到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不这样做能行吗?一想到这里我这心觉得安稳了些,觉得这种做法也值得,反正我也不是个骗子,我要一辈子对她好,不会叫她失望……想着想着慢慢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爱人已经把饭做好,吃着新婚后爱人亲手做的第一顿饭,感到又香又甜。瞅着她那憨厚的面容和含情脉脉的眼神,我这心里忐忑不安,心想我得抓紧把真相告诉她,要不过几天人家来取东西,我这事可就没法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