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英杰更是不含糊,照着把门的脑顶每人赏了一扇子,“瞎了!眼珠子掉地上当泡踹了?”
二道门有管事的,听见有人闹杂儿急忙跑出来,先不问青红皂白,照着俩把门的每人一扇耳帖子,“有眼无珠的东西,滚一边去!”扭头马上满脸堆笑,“呦,二位贝勒爷!那是俩戏班的跟包,临时帮忙的棒槌,他们有眼不识金香玉,二位爷多包涵。小的给二位打帘子了……”
英杰不依不饶,“这下三流的地界,都怕黵了爷的鞋底。到这歇歇脚,纯粹是给狗食盆子贴金!”管事的鸡哆米似的点着头,“那是,那是。嗨,里边侍候着!给二位爷看茶啦——”
剧场内一片乌烟瘴气,弥漫着如同烧锅出糟的气味。靠着戏台有几张八仙桌子,围着桌子喝茶嗑瓜子的尚有几分人模样,其他的看客大多数是兵勇和歪戴帽子趿拉鞋的主儿。这些主儿大都不长屁股,有凳子不会坐,要么蹲在上头,要么金鸡独立,轮番登在上头晾脚丫子。闹不清这些人花钱买票干嘛来的,不象是听戏,倒象是专门练嗓子来的。谁的嘴也不闲着,跟蛤蟆吵坑一样吵吵喊叫,听不清一个个扯着嗓子喊叫什么。加上卖香烟瓜子崩豆萝卜的,沏茶续水的,带座找人的,举着托盘扔手巾把儿的,更是使出吃奶的劲头喝五吆六,全然不顾戏台上唱的玩意儿。
管事的把二位贝勒爷带到前排安顿好,亲自抖落开手巾把递到手上,有人在桌子上摆好了黑白瓜子茶壶茶碗,这才消停下来听戏。
二人学着吴胖子口音,开心的哈哈大笑,引得路人侧目而视。转眼间,二位贝勒爷溜达到紧傍着三不管儿的丹桂茶园。
天津卫的茶园大部分是从落子馆演变来的,早在咸丰年间,天津就有落子馆。那时的落子馆隶属于妓院,女唱手在落子馆义务演唱,目的是唱曲拉客,因此落子馆的发展与娼业的兴盛相伴随。民国以后,交通发达的天津,由商路开辟了戏路,落子馆在天津得到极大的发展。据当时的天津《大公报》记载,知名的落子馆就有中华、同庆、权乐、华乐、群英、四海升平、全凤、明会、山泉、翠仙、天合、庆云等十余家。莲花落发展到鼎盛时期,追求自身的发展,努力摆脱妓院的附庸地位,逐步成为经济独立的社班。落子馆为了提高品位,将落子馆改为显得斯文的茶园或戏院。
丹桂茶园是个小戏院,因天津卫涌来大批的东北军,便在大门口戳了块大红戏牌,用立德粉大书“奉天落子”四个字。戏牌上不列戏码,那意思是说,卖了戏票进门可以随便点戏。
茶园门口两个把门检票的,脑门上绷着青筋,扯着嗓门吆喝着:“开场了,开场了,红透天津卫的花筱翠唱头牌了——”“嗳,东北的老乡来着了,正宗的东北落子,赶紧买票进场了!”
英杰英豪对这下三流的玩意儿本无兴趣,由于在报纸上见过花筱翠的艳容,于是闻声止步。英杰诧异道:“兄弟,这叫怎么一出,花筱翠是天津卫的苦命孩呀,怎么唱开了奉天落子?”
英豪微微一笑,“你老怎么连这个也不明白,这叫生意口。从关外逃进来这么多难民,加上东北军的散兵游勇满大街逛荡,你说里头唱评戏他不买票,评戏听着太文,没兴头。吆喝奉天落子,戏园子保准爆棚。”
英杰点头称是,说:“得,进去凑凑热闹?”
英豪一撩大褂,“好嘞,哥哥先高升一步!”
说着,哥俩大模大样踏上了丹桂茶园的台阶。“票!”俩把门的插着腰挡住了二位贝勒爷。
那个年头,谁横谁是爷,是爷就得横。见把门的要票,英豪装傻充愣,“嘛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