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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初由于自然经济占相当大的比重,因此朱元璋制定了户籍制度以及以实物和服役形式缴纳赋税,然而,这种税收制度其实严重制约了经济的发展。只有将徭役和杂税合并起来以基本田赋的方式征收,才可以减少许多吏治弊病,而且在完全实现税收货币化之后,还可以培养出适合资本主义萌芽并发展的土壤。朱棣之所以不立即全面实施税收货币化,主要是因为有这样一个顾虑:如果采用一种全新的会计制度,整个文官集团都要重新训练。若是操之过急,恐怕会适得其反。
浮动田赋是朱棣本人的全新创造。这种税收制度不仅极为简单,还可以杜绝官吏横征暴敛的借口,此外,国家的税收也不会减少――当然,还需要一定的细则来完善这种税收制度,以防止皇亲国戚、贵族以及官吏利用权力破坏这项政策。
想到这里,朱棣吩咐两人平身,然后说道:“浮动田赋的征收原则很简单,但是想要完好地执行这种征收政策,则需要吏治相对清明的社会环境,否则就容易被豪强官吏钻漏子。朕在世的时候倒不担心出什么问题,然而为后世计,还是必须为之制定详细的细则,以便从根本上堵住漏洞。”
“比如说,某个豪强与地方官员相互勾结,强行购买大量良田后只缴纳少许浮动田赋。照常理说这种只缴纳少许浮动田赋的田产会吸引他人产生强烈的购买欲望,但由于这个豪强在当地权势滔天,那么哪怕这个豪强缴纳的浮动田赋再少,当地人也不敢虎口夺食。”
“当然,如果仅仅只是地方官员腐败而中央官员还能保持廉洁,那么这种现象还能够得到有效的遏制。因为豪强和地方官员在当地再怎么一手遮天,只要当地缴纳的田赋少就能证明当地地价相对便宜,自然能够吸引外地人前去购买。但是如果权枢中心某位权臣在地方上购买良田。凭借这位权臣的权势,普通人怎敢觊觎他的田产?更有甚者,如果整个官场的风气腐败,豪强、地方官员、中央权臣沆瀣一气,那么‘让田主自行申报应缴的浮动田赋数额’就会成为一个笑话,令朕成为后世臣民的笑柄。”
给地方官员也容易滋生吏治腐败,所以,朕决定实施自报浮动田赋法。也就是说,朕决定让田主自行申报应缴的浮动田赋数额。”
夏元吉和杨士奇交换了一个眼神,看到彼此眼中满是震惊和疑惑。
杨士奇咳嗽一声。
“皇上,虽说百姓们大多淳朴,但林子大了什么鸟儿全有,百姓当中也有刁民……如果任由田主自行申报浮动田赋额度,那些刁民可能每亩只会缴纳一个铜钱。在这样的榜样下,臣担心……”
对于人性,朱棣既不会过分悲观,也不会太过乐观。因此对于杨士奇预测的情况,朱棣早有心理准备。
听朱棣这么一说,夏元吉和杨士奇从狂喜中逐渐清醒了过了。浮动田赋的精髓在于:一旦田主缴纳的赋税过少,那么那片田产便有易主的危险。但如果官绅利用权势阻止他人购买田产,则浮动田赋反而会使官绅明正言顺地少缴赋税。
沉思片刻后,杨士奇问道:“不知皇上有何良策?”
朱棣说道:“具体的细则由你和维商量,朕只说三条大概思路。”
“你说的每亩只缴纳一个铜钱还不算最糟的情况。历代或多或少都会存在隐田,若是没有制衡的措施而仅凭百姓自行申报,朕甚至怀疑,十年之后全天下的田地都会变成隐田。”
“针对隐田的解决方法其实很简单:凡官府中未登记的田地均为荒地,任何人都可以去官府登记,只需缴纳很少的费用便可获得开垦该荒地的权力进而拥有该地――这条措施一出,隐田的现象自然会杜绝。”
“针对刁民少缴赋税的措施也很简单:任何人都有权以田主申报的浮动田赋的百倍价格强制购买其田产。若有田主想借机损国家而利私己,自家田产必然被他人觊觎,毕竟,天下的富户也并非铁板一块。这里面还有一层意思:以往地主兼并土地,遇上灾年雇农逃荒时,地主宁愿让地荒着也不愿意将之贱卖。但实行田赋改革后,若地主让地荒着,必须缴纳基本田赋不说,若是缴纳的浮动田赋与正常年景相差悬殊,那么贫农雇农也能够以极低的代价购得田地了。而且,以往大地主们惯用的伎俩,例如飞洒、诡寄、花分、虚悬、移丘换段、挪移户口等手段一概再无用处。同时,国家不必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去核查田地产量,也照样能够获得足够的田赋收入。”
之前夏元吉和杨士奇恭颂皇上圣明倒也不纯粹是拍马屁,他们心里确实很佩服朱棣的奇思妙想。当朱棣说出浮动田赋的关键所在之后,两人简直有种五体投地跪地膜拜的冲动――事实上,他们也确实这么做了。
看到夏元吉和杨士奇的反应,朱棣免不了有些洋洋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