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完了!”诃额伦不禁在心中长叹一声,“也速该,这个时候你究竟在哪里?”
“你们要干什么!”
在黑臣的惊叫中,帐幕外传来堆积柴薪的声音,“唏哩哗啦”的在周边散播开来。不久后,便听到那珊蛮大喊着:“点火!”
“唿”的一声,一团火苗在身后腾起。紧接着,数股火焰连续不断燃烧起来,凶残的舌头开始贪婪地舔食着羊毛织就的帐布。随即,一股浓烈的腥臭味道传入诃额伦的鼻翼。这是燃烧羊毛所特有的味道。
在这瞬间里,一种绝望的情绪于诃额伦的内心之中油然升起,并随着哔哔啵啵的燃烧声弥散开来。逃,无力。即使能走动也不可能突破外面的包围圈。然而,逃不掉的结果只有一死。死,自己是不怕的。然而,一旦有儿子在,这死之一字就变得万分可怕了。让一个母亲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死去却无力救助,这比任何刑罚都要残酷上千万倍。
后面的人随声附和着,发出疯狂的叫嚣。
至此,诃额伦心中已经全然明了。自从自己被抢回部落并被纳为正室后,先来的侧室幹儿孛和莎合台二人便心存不满。这两个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的女人开始四处散布关于自己的谣言,将自己形容为山魈恶鬼的化身,前来以迷惑也速该的心智。如今,自己先于他们生下男孩,势必进一步引发她们的憎恨。想来这一次是打算趁也速该未归,要以诬陷的方式制母子二人于死地了。
念及于此,诃额伦不顾身体的虚弱,挣扎着爬起来,用身体护住小铁木真的被窝。同时,她睁大了眼睛,用严厉不屈的目光凝视着暴徒们。她没有说什么。她知道,言辞对于这些人是毫无意义的。她也明知自己根本无力保护孩子,但母亲的天性使她依旧如一只面对猛兽的老母羊般,将小羊羔掩护在身后。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目光刺破了对方内心的恶毒诡计,以至于这些人居然一时没有扑上来。然则,心虚所造成的犹豫只有片刻功夫,那名珊蛮立刻发出了狂叫:
“怕什么?难道连一个女人都对付不了吗?”
此时,她别无他法,只能将小铁木真紧紧抱入怀中,希望能以自己的身体来为他抵挡火焰的侵袭。明知挡不住,但能挡一时也是好的。
一股冰冷的液体不知何时顺着脸颊滑落下来。诃额伦这才发现自己哭了。十个月来首次哭了。被掳的时候,她没有哭;遭到流言中伤的时候,她依旧泰然。然而,今天,当自己的孩子遭遇死亡威胁的时候,她终于哭了。泪如泉涌,恰似断线的珍珠。火光映红了她的娇靥,使之宛如一朵带露的鲜花。
——当死亡降临的时候,生命居然如此多彩!——
(1)歌词出自《秘史》。
(2)手握凝血(bara’ounGhar-tour)出生之说其实并不算十分别致的民间传说,在历史上,大约所有日后大有成就者莫不生具异相。习惯上被称为“一块象红石子的血”并非逐字翻译自《秘史》(G.B博士语),秘史原文作“在右手有一凝血,其大等于做骰子用的凸出骨(Cheville_jouerauxd_s)”。《秘史》中作Chi’a,蒙语中的Chighai实际上是指“牝羊足下凸出的骨及其它……”,人们用它做游戏骰子。海涅士(《Wörterb》,138页)译Chi’a为“Knochenstein(Beckenknochen)ZumSpiel”。
余下的四人心中立刻被惊醒了,他们扑上前来,伸出手来拉扯着母子二人。
诃额伦奋力抵抗着,但是即使是在平时,她一个女人也不是四条壮汉的对手,何况现在这种产后无力的状态呢?但是,奇迹也就在这一刻突然产生了。她居然连踢带打得将企图压制自己的两个男人逼退,然后又用牙齿和指甲打退了另外两个要对小铁木真不利的男人。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在瞬间灌注于她的全身,使她从柔弱的女子化身为勇敢的斗狮。
大吃一惊的男人们惶惑得向珊蛮求助,而珊蛮本人也有些不知所措了。双方僵持片刻后,他忽然怪叫了起来:
“整个帐幕一起烧掉!”
说罢,他就带着手下转身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