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已经出生了吗?那孩子是……”
铁木真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勇气,又在倏然之间消失无踪。他可以接受孛儿帖的被迫失贞,却始终无法面对这个孩子。
幻觉袭来,铁木真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母亲月伦生下自己的那一刻,父亲得知此事的时候会是怎样一种表情呢?当时的父亲与此时的自己相比,距离他的妻子更远一些,正在与塔塔尔人作战的疆场上。也许是因为的战争牵绊会令他分心,比现在的自己更容易接受这些,更何况,他的妻子是从别人手中抢来的,而自己则是原本属于自己的妻子却曾被别人抢走。父亲是从无到有,自己则是有无循环,其间的起伏跌荡又有着某种本质上的不同。
“进?还是不进?是敞开胸怀接纳妻子和这个突然闯入自己生命中的婴儿,还是就此掉头走开,从此与母子二人永不再见?”
铁木真发现,自己的心情在走了一个圆圈后再度回到了十字路口的起点。
“要是母亲能在身边就好了。”
铁木真这样想着,可惜母亲远在家中,根本没法向她征询意见。而身边又没有任何人可以在这件事情上与之共商,铁木真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孤立无援。即使是在不儿罕山那些困苦日子中,也总有弟弟合撒儿可以议事。但是,此时,此事,却只能埋在自己的心中独自煎熬。这滋味不好受。
然而,此事又是必须做出决断的,否则,自己又以什么样的名义将孛儿帖与她腹中的小生命带入营地呢?别人又会怎样看待自己和她呢?即使是为了孛儿帖,自己也要尽快做出决断。
被这样的心绪困扰多日后,回营地报捷的沈白来向铁木真复命了。当他看到沈白的瞬间,便下定了决心。他又仔细得向沈白询问了关于孛儿帖被俘后的一举一动,沈白倾其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得又复述了一遍,最后说:
“铁木真啊,我以自己的性命担保,孛儿帖当时确实并非出自情愿啊。否则蔑儿乞惕人不会绑她的手。所以,孛儿帖的心到现在也是贞洁的。”
“铁木真啊,你还发什么愣啊。”
背后忽然传来的声音惊动了铁木真,他回首一看,见说话的正是当日偶遇并为自己打开心结的豁儿赤。几年不见,他比当年流浪的时候胖了,衣裳也光鲜了许多,看来日子过得不错。忽然想到,这次出兵的时候在札只剌惕人的队伍中曾经瞥见了他,但是始终没得机会说话。
铁木真点了点头,眼睛盯视着地面,沉默良久方道:
“你去把孛儿帖带来吧。”
沈白面露喜色,大大的脑袋连连点了好几下,这才转身快步奔出。不一时,合撒儿进来了。
“孛儿帖就在旁边的帐幕中。”
合撒儿面无表情得说道。在他僵硬的面部表情上,无喜亦无悲。合撒儿近年来愈发象铁木真了,在喜怒不形于色这一点上而言,似乎犹有过之。但是,铁木真还是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反常的异样,却不追问,独自步出自己的帐幕来,来到孛儿帖现在所居的帐幕前。还没来得及进入,他的耳朵便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哭声。他心中一惊,然而立刻又分辨出这哭声不是来自大人的口中,而是——婴儿!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才会发出如此洪亮高亢却又不会给人带来任何悲伤的啼哭。铁木真的脚步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