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揣摩
“柳兄!”铁贞急喝一声,探身前俯几乎凑到了柳江风的耳边,手指那刚刚布局的棋盘急急道:“以柳兄之见,此时棋局能否看出胜负?”
扫了扫棋盘,柳江风应道:“自然不成,如今不过寥寥十数手,步步皆是定理,如何能分出胜负?”
抚掌点头应和,铁贞道:“正是,这盘上你我所下,皆是前人有过定论,至此局势犹为两分。故柳兄棋力虽远高于我铁贞,却还没有肆意欺凌。而铁贞虽自知不敌,也不想早早的挑起战乱。可柳兄对棋局如此明了,何以对管捷一事却坠入迷雾之中?”
“你是说……”柳江风的声音没来由的一低,有些震恐有些惊惧。“不,不,今上决不会动这般脑筋。”
“如何不会?柳兄你又犯糊涂了。上位者,节制下属,便如这布局之子,时时考虑折冲均衡。以前边军与虎贲羽林相互遏制,自然风平浪静。现在刀兵一起,京内京外,再无一兵一卒可以影响柳兄。今上虽然对柳兄极是倚重信赖,但拔管捷以制柳兄实如这枰上之子顺理成章。这,才是管捷能成为右领军卫的真正原因。”
伸手在棋盘上落下一子,铁贞笑道:“柳公何必如此气恼?狐直如此下笔,自是感慨于帝国终于进军草原,不复往日被动。夸张是夸张了一点,不过也只有我等寥寥数人可见,实不足为虑。”
瞄了一眼棋盘,柳江风不假思索的拍下一子,旋即抬头道:“正因为此乃后人所见之史稿,更不能信笔而就。铁公你可知海董二人进军以来,大小十余战,铁勒出动的皆不足千人。由此可见,敌人正隐忍不发,一旦真正动起手来,必是石破天惊的手段。”
“这……”铁贞哑口无言,他当然知道凭自己的本事,要在柳江风面前谈军论武那还差的太远。摇了摇头,他迟疑着拈子在棋盘上空游离了几下,这才放了下去。“柳公所言自然有道理,但此次兴兵,粮草充足准备完善,纵然铁勒有决战之心,未必就能讨得好去。”
飞快的跟着他应了一手,柳江风斜了斜嘴角道:“不可小视啊铁公,铁勒能为患北疆百年,自有其过人之处。若不是有那瀚喀罗两族倒戈,帝国出兵也只有五成胜算。”
思虑了半天不知如何应对柳江风的进逼,铁贞索性收回了棋子,靠在了椅上:“要依我看,海威董峻皆大将之才,这些事情就让他们去考虑吧。倒是今日皇上不知何故,忽然任命管捷为右领军卫。此诏命一出,恐有变数发生啊。”
说完这大逆不道的一席话,铁贞也感到背上衣饰已湿了一片,他如释重负的倒回了椅中,接着道:“只是柳兄也不必多虑,今上此举,不过是防患于未然,绝非对柳兄有何不满。依我看,论起揣摩今上的心意,你我二人比起钱浚之,那是大大不如啊。”
手中棋子哗啦啦的散落在枰上,柳江风闭眼缓缓嘘出一口气。。.。
说到管捷之事,柳江风心绪顿乱,他一拂袍袖恨声道:“还不是钱浚之弄出来的花样,什么右领军卫长期空闲平生事端,我看定是他收了管捷的好处。也不知今上是如何考虑,竟然下了这等诏书。从今往后,管捷气焰必越发嚣张,再无人能制。”
“柳兄竟也糊涂了。”铁贞一改称呼,语气竟是十分艰涩难明。
不解的抬眼相望,柳江风奇道:“我糊涂?铁公此言何解?”
仰天长叹了口气,铁贞闭目犹豫了半天,方才下定决心道:“柳兄,此刻乃你们兄弟相聚,有些话从我口出自你耳入,再无外人知晓。我且问你,当真以为这诏命全是钱浚之的主意么?”
“这等不知利害的封赏,想来自然是今上受了钱浚之的蒙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