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十章 鸣瑛 三
第二日她听说爱纹镜当夜又宣召了女官长,也是好一顿训斥,而天染当天就送进了“金蕊堂”,女官长挨了训斥又隐约看出自己的前途走到了头,将满心怒火都发泄在司仪身上,等三日后文书女官奉皇命端着鸩酒、白绫进金蕊堂时看到的已经是一个脱了型的人。
天子下令赐死天染,罪名“秽乱后宫”。
穿过王府花园来到清扬居住的暖阁。进了房间,和亲王一连声将所有下人赶出去,直上二楼在西侧塌上跪坐下,向她招招手:“过来坐下。”又沉默了一会,突然重重叹一口气道:“鸣瑛啊鸣瑛,本王的心思竟然一点都瞒不过你。”
“殿下身边也的确没有能般配的上人。”
她苦笑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鸣瑛,本王今日不想谈此事此人。”
“属下想明白了,是在殿下身边。在殿下精细收藏的画卷中。”
“本王何尝有殿上书记的画像?”
“自然不是书记的,画中人远不如书记绝色,可容貌乍一看略有几分相似,那双眼睛却有七八分相同。便是那个花下舞剑的女子,落款是殿下,题上有一个‘染’字。”
这句话出口,但见苏台清扬全身一振,当下呆在了那里。鸣瑛就怕她当场翻脸,喊一声拿下,那她这条命恐怕就保不住了;如今见她呆若木鸡反而喘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凑近身前道:“那是王的心上人吧。”
清扬沉默不语。
“好——那么……说说另一个怎样?”
“又是哪一个?”
“那个位高权重,却在宫中记载里找不到暖席礼记载的人啊。”
清扬神色顿时轻松,哈哈一笑道:“这句话说得有趣,找不到暖席记载的人,不错——鸣瑛怎么看?”
“我们安靖国人将服礼看作人生第一要事,比婚礼还要重要,即便寒门小户也要竭尽所能。暖席是服礼必备,即便山野穷苦人家都不会不给女儿行暖席礼,何况在皇宫中行服礼的文书女官。”
五年以来,鸣瑛是第一个在她面前提起天染名字的,甚至她都不曾想到还能有从他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更没有想到,时隔五年,曾经拿着她的画卷都心绪平静,可当听到那个字在旁人口中溢出时,一瞬间,心会痛得喘不过气来,好像还是五年前那样,痛得恨不得死了才好。
那时她正当年少,风流倜傥又多情多意,她看不上天下男儿,觉得他们只不过是一些靠着女人生活的装饰品,只可闲暇时用以愉悦,却不佩与她比翼双飞。那时天染是从正亲王府提拔上来的年轻司礼,英秀逼人;她爱舞剑,又擅长弹琴,常常花下一舞,舞罢轻抚瑶琴,一瞬间将剑气飘扬的英气收敛成高山流水的清雅。
她们两人不知道是谁踏出了第一步,一踏出就没有回头之日,只当对方才是前世今生的夙愿,在十丈宫墙内偷偷品尝禁忌的情爱,拿前朝那些传唱已久的韵事来自比,仿若她就是那名扬千古的慕莲锋,与千月江漪并肩策马、烽烟辗转,到如今仍叫人思之念之。
然而欢愉终究短暂,终有那一日她与天染全身颤抖得趴跪在地上,而正座上那个她称作父皇的人气得全身都在微微发抖。她听到有人走入,不敢抬头,只听到那人请安的声音,知道是那刚刚通过进阶考被父皇宠上天的文书女官。
爱纹镜道:“文书女官给朕将这个逆子带下去,往后半年这逆子由卿监管,好好教她什么是礼仪规矩!”她知道这句话一出,自己的性命算是保住了,也不会被夺爵幽禁之类。她听到天染依旧趴跪着不断呜咽,她想要求情,身子刚刚一动,突然觉得有人轻轻碰了她一下,然后是文书女官清脆的声音“臣遵命——”这声音唤回了她的理智爱纹镜在点了下一下头后又呵斥起天染,于是,她谢了恩乖乖站起来跟着水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