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大平将头埋在她怀里哭道:“可儿,我很害怕,我怕天后会杀死你,我爱你,就像爱弘哥哥,爱贤哥哥,爱显哥哥、旦哥哥一样,在我心里,你是我的姐姐。”
可儿抱着她,看了看星空,悄声道:“公主,可儿是不会死的,可儿会静静的陪着你,直到天荒地老,在宫里,奴婢最了解你,在你倾国倾城的红颜之后,是那样的寂寞,就像天上的星星,那么那么的美丽,但星星与星星之间却是那样遥远,因此,它们一定非常孤寂、非常寒冷,公主,可儿向你保证,永远、永远也不会让你感到孤寂的,可儿会永远陪伴着你,无论何时、何地,我保证。”
太平紧紧握着可儿的手,她抬着看着天空的繁星,“可儿,我也向你保证,无论何时,我都知道,你在我身边,我永远也不会感到孤独的。无论何时……。”
武则天看着香炉里袅袅升起的青烟,始终无法入眠,她的眼前晃动着太子李弘清瘦的身影,这半年来,他越来越冷漠了,他整天不与人交流,顽固的封闭着自己,她用了种种努力都没有敲开他封闭的心灵,他若是若有所失、若有所思,仿佛在寻找某种不经意失去的东西,眼睛里总是有某个人的影子在晃动。
她明白,所有的一切她都明白,他失去了那个可儿,也失去了灵魂,所有的种种都在表明那个卑微的侍女奴才他有多重要,尽管他不说话,但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表达他无声的抗议,他在用他的生命向她抗议。
可儿的泪突然静静的在她带笑的脸上流了下来,太平看着她的眼泪,闭上了眼睛,“后来呢?”
可儿不带任何感情的说:“在东宫,情况比在永巷好得多,奴婢不用再帮大宫女做一些繁重的工作,甚至可以和太子一起读书、抚琴、下棋、绘画,但实际上,奴婢的心比在永巷时更不自由、更悲惨,奴婢没有自己的思想,太子就是一切,就是整个世界,他的思想、他的意愿对奴婢们来说就是一切,公主,这些你永远都不会懂的。”
太平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可儿,你母亲呢?她后来怎么了?”
可儿道:“两年前,太子带奴婢曾去见过她,她和铁匠成亲,她的病没有好,奴婢去的时候,她在洗衣服,那天好冷,奴婢走到她身边,她才发现,她不敢认我,她哭,她一直都在哭,她说铁匠对她很好,可是我知道,她一定不快乐,她穿得好单薄,她把她的棉袄给我了,送我进宫时就给我了,可铁匠竟然没有给她做一件新的,她一直说她很好,她一边咳嗽、一边说,我看见她在吐血,好多的血,把我的衣服都染红了。我想,她一定在等我,她一直不肯走就是在等我。我抱着她,感到她在我怀里越来越冷,比盆里的水还冷,比我的泪还冷。”
太平起身,紧紧的抱着她,“可儿,可儿,永远不要再想起这些了,她一定去了一个让她感觉快乐的地方,她一定会在那里幸福的生活,比在这个世界快乐。”
她屈服了,她又把她送回他的身边,尽管她为此伤心欲绝,她眼看着她最心爱的孩子,最爱的男人,一点一点的,把她拒于心门之外,一步一步的走出她的世界,而他的心和灵魂却毫无代价的奉献给那个低微的女人,任由她肆意的占领,她却无可奈何。
她不得不承认她的失败,无可挽回的一败涂地,最后,她不得不将她双手送给他,心里滴里血,脸上堆满笑,她对自己说:“她爱他,就要让他幸福,是的,要他幸福,还要为他创造幸福。”
他究竟知不知道他的幸福是建立在她怎样的痛苦上,她这样的爱的,而他却毫不希罕的把它丢弃了,毫不希罕。
可儿伏在她肩,痛快的哭了起来,太平的泪也流了下来,她第一次深切的为某个人这样悲伤,原来这世界还有这样的悲哀。可儿哭了一会儿,她起身拭了拭泪,她看着太平,朦胧的星光中,她额头上的牡丹花形胎记显得那样柔和、美丽、高贵,她执着太平的手,柔声道:“公主,可儿谢谢你听奴婢说这些,奴婢还要谢谢你救了奴婢。对可儿来说,陪您住在温泉的这半年,是一生中最最幸福的日子。”
太平怜惜的看着她,“可儿,天后也不是真心的要杀你,所以我才开口,她就同意了。”
可儿道:“公主,天后决定为太子大婚时,她已决定要杀死奴婢了。天后对太子的深爱是我们无法知晓,她不允许有别的女人分走太子对她的爱,当她洞悉了太子与奴婢的关系后,为了太子的名誉她非杀了奴婢不可,如果不是弘前所未有的勇敢,可儿的命早已悬挂在一条白绫上的。”
太平默然良久,最后细声道:“可儿,昨日天后下了严旨,要我带你回东宫伺候,命我送你回去。”
可儿哽咽道:“公主,奴婢一定会记住你的,在宫里,你是唯一不带任何欲望关心奴婢的人,奴婢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