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一:海上魔都
曹良荣慢慢挪动身子凑到晋斯姆身边,小声地嘀咕“老夫人电报上说中午就会到上海,我已经派人去接她了。”
“什么?奶奶来了?……”晋斯姆立刻甩去了脸上的哀伤,变得很兴奋的样子“是为了分遗产的事情吗?”
“这……或许是吧,不过你是大少爷,再怎么说人水帮将来也是你的……”
就在这时,小儿子晋经风从毡垫上站了起来,双手紧握,眉头紧锁在额头“我不要见她!……我不想见到奶奶,我要离开这儿!”
曹良荣急忙拉住了冲动的晋经风。这时灵堂上客人的目光全被吸引到了这里,人群中窜动着小声的议论。
民国7年,3月16日的早晨,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
雨水像乳色的雾布一样轻蒙着整个上海,而沉睡了一冬的植物则在这温柔细雨的滋润下用脆弱的力量苏醒过来。
上海,这座灯红酒绿的城市里,随处可以嗅到混杂着腐烂与酒气的空气和听到交织着惨叫与歌声于一体的声响。在这座梦幻般的城市,谁都无法预料自己下一秒会遇见什么,生或死,富贵和贫穷在这座城市里也许就是那么一个街角的事。
在外滩,那被洋务公司占满大街小巷的地方,竟在大路的最深处,有一座古老的庭院。庭院中的石桥和小溪在雨水中静静的躺着,黑色石板被雨水冲洗的光亮可鉴。两旁黑色的泥土里,嫩绿色的草芽才刚刚冒出头来,从远处看去,像在黑土上铺了一层绿纱。
庭院南面,有一栋巨大的木造房子,无论是顶还是四壁都被漆成了暗红色。玄关及高檐下挂满了黑白相间的幕帐,屋内时不时会传来一些悲泣声。上海外滩的夜总会、俱乐部、赌厅及毒品交易市场的总帮会——人水帮的掌门人,晋氏财团的老板——晋人诚先生,三天前被枪杀,今天是追悼会的第一天。
曹良荣企图抑住晋经风的举动“你在说什么呢?快跪下!你和老夫人的感情不是很好的吗?她一向很疼你的,今天怎么……”
晋经风用力甩开曹良荣的手“我不会见她的!”说罢便跑出了灵堂。
坐在一旁的晋蒂大声喊着自己弟弟的名字,并站起身来想追出去,却被晋斯姆一把拦住。
屋内的客人们整齐地跪坐成两排,灵堂前方的红木长桌上摆放着晋先生的遗像及各式各样的祭品,灵堂后放置的正是晋先生的遗体,而灵堂一侧跪着晋先生的儿女们。
二十四岁的大儿子晋斯姆及妻子潘钰相抱大哭,但是脸上却不见一点泪水。大女儿晋蒂低头悲泣,并不住地用手绢擦拭着脸上的泪。只有他十四岁的小儿子晋经风一言不发地跪在那里,一脸紧绷。
司仪手捧着名册,托长音地念诵着来访者的名字,而客人便随着司仪的吩咐,一个挨一个向晋先生的灵堂行礼。
司仪托着长音的声音穿破了原本静谧的庭院“人水帮,江舟平先生……三鞠躬,上香……家属还礼……”
这时,一位穿着整齐的黑色西装,身材略胖的中年男人顺着墙边,向家属席处小心地走了过来,并跪在了晋斯姆和潘钰身边。这个男人正是人水帮的第二把交椅——晋氏财团的经理,晋人诚先生的盟弟,曹良荣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