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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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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东航没客气:“让你管的事首长就不能过问了?你管的事,都是首长要管的。所谓让你管,就是首长通过你去管,实质还是首长管。这点道理都不懂,想搞独立王国?”见甘冲英脸难看,他便缓和了口气。“双休日两天不开手机,行动诡秘呀。”

办公楼很像城堡,正面是花岗石砌的,中央耸起一块,好似嵌着警徽的盾牌。贺东航说:“楼的外形是叶总亲自设计的,还得了奖。楼后面那座小山叫龟山,看见龟盖了吗?往下是龟……乌龟头,咱这座楼就在龟……”他忽然改口道:“人人都说是风水宝地。”苏娅指指两边的绿化带,说那片小松树也不错。贺东航说那是集体智慧的结晶。直工处原计划只搞草坪,宁政委指示要栽些上档次的花木。栽好了叶总不满意,指示统统挖了栽松树。刚栽一半宁政委说,满院子都是松树还不够?栽上的就别挖了,剩下的地方栽花,统统搞上滴灌。苏娅说机关应该协调一下嘛!贺东航说你讲到要害了。有的人是不懂,不把由来讲清楚,有的是装糊涂,谁说我都听,等着看热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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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近卫军》第十二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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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一家公司的50亩地在特支未来的营区里,谁看了谁说别扭。

贺东航讲了对城墙的感受。据说古城墙始建于明,重修于清,每块城砖都是文物。传说上世纪50年代举国拆墙时,有位建筑学家力谏保留了这段东西各200米的古迹。贺东航感叹杰出个人的非凡作用,他说这段城墙就是一截历史。古代说不清,从推翻大清、军阀混战、北伐战争直到抗战和解放战争,这里都有鏖战,早年还能抠出变形的箭镞和弹丸。苏娅仔细看去,城墙背阴的一面深沉拙朴,经年寄生着紫藤、刺槐和胳膊粗的榕树。贺东航说前些年搞生产经营,索明清建议出租城墙拍电视剧,收租金聊补年年超支的水电费用。很有些白天夜晚,城头上飘着大清国的龙旗,城上城下杀声一片,红顶子、长辫子的士兵们誓死保卫着保卫不了的大清国。贺东航深感现在的军队就是从古代军队演绎过来的,苏娅对此有同感。历朝历代,军人都意味着奉献和牺牲,其实这是一种职业精神,凡为国出力的职业都要有这种精神。工人、农民、教师、医生、科学家,奉献的是智力精力体力,牺牲的是个人利益。军人也如此。不同在于,平时会多牺牲一些亲情,还可能奉献生命,战时更不必说了,惟此才受到社会敬重……后来,收租金收出了矛盾。政治部认为文化工作归政治部管,司令部说办公大院连同城墙都归司令部管,只让后勤收钱不公平。正吵得难解难分,军委一声令下,军队和武警不准再搞生产经营了。这以后再没人来拍过什么。但贺东航说那些兵甲旌旗、马嘶号鸣却不时在眼前和耳际隐现。尤其在风雨夜中,当城墙上的古木浓枝波涛般翻卷的时候,贺东航心头就一阵阵凝重。这时候的历史,就变成了一种有斤有两有色有味的气息,纷纷扬扬地沉淀在他的写字台上……

苏娅听着想着。她眼前的这个男人显然已不是三礁岛上那个毛头小子了,但举手投足间,还有当年那股锐气。他对军人职业精神的理解听来使她感动。戴悦风说过,他们在雪域高原护路,并不是他们多高尚,而是别无选择。就像农民要种田,工人要做工,谁在这都一样。她想起二战中守卫莫斯科的苏军士兵的话:我们想退,可是没有退路,我们身后就是莫斯科。她心里怦然一跳:贺东航指点城墙的神态,竟使她想起第一次到藏东,戴悦风在飞雪中指点他的辖区……

准备出操的人渐渐多起来,不时有面包车经过贺东航和苏娅身边到操场去,这是驻省城的三个支队的领导来观摩的。贺东航朝车里的人打着招呼,车里有甘冲英和蒲冬阳。他看看表问苏娅,你注意过路两边的树吗?喊她转过身,面对宽阔的林阴大道,这样他俩就直面等待出操的人们。

苏娅头一天就注意到了,这路两旁的侧柏树少说都在百岁以上。树很高,枝杈和叶子都集中在上部,树身裸露的部分像用桐油擦过,发着紫色暗光,似乎随便取下一块便能打磨成快枪利剑。衬着天空看去,树形像是哪位古人的狂草,干枝则像焦笔,刚劲于其间。贺东航问她看出什么特色了?苏娅知道观赏总是各有心得,便笑而不答。贺东航压低声说,一棵树一个样。别笑,你看像不像咱机关的干部,各有各的位置,各是各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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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东航约甘冲英再到现场研究个协调方案。叶总指示,力争在总部检查组到来之前,把特支和直大新营区的前期手续,包括征地、办土地证、规划和设计统统搞完。他最后说:“定盘子,是我们的事;拼盘子,是你们的事。懂不懂?有什么本事都给我使出来,跑去吧。”

贺东航在楼下摁了一长两短三声喇叭,这是独立团夜训时“向我靠拢”的信号。甘冲英下了楼。

对贺东航这种一竿子插到底的做法甘冲英不太高兴。心想,这个活我已经跑几趟了,也给你们汇报过,现在你又直接插手,那还要我干啥?是不信任我的能力还是咋的?

“眼圈发黑,一脸憔悴,昨晚恋爱去了?”贺东航驾车出了院门。

“我哪儿有你那个艳福?我建议首长办事最好一竿子捅到底,省掉我们这些中间环节。”

《中国近卫军》第十一章(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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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东航自己先笑了。他指着两边排头的树:大家说这两棵是总队长政委,你看谁是谁?右手的一棵粗大威猛,干枝多细枝少,树皮脱落殆尽,树胸袒露,一枝枯干指向天空,像在号召什么。左手的一棵祥和一些,枝杈繁茂,投下不大一片绿荫,粗实的主干给人以厚重感。树身中段有两个黑洞,像是两只眼睛在昼夜观察思考……苏娅已经猜到了“谁是谁”,嘴里却说看不出来。贺东航知道苏娅在套他的话,便狡黠地眨眨眼,来日方长,慢慢猜。

苏娅觉得有趣,又问后面那些树怎么讲?她已恢复了常态。贺东航说那是机关干部。你看,多数还是挺得直,坚守岗位的。也有的专事钻营,一心往上爬。你看那棵,枝子把邻居都摁住了,它使劲朝天钻,但是养分供不上,杆细根浅,不牢靠。你再看那棵,树头老往人家身上贴,像不像嚼舌头根子?

出操的人东一伙西一伙散站了一片,索明清和甘冲英、蒲冬阳站在一堆。见贺东航和苏娅踱过来,索明清就招手点头微笑,三种招呼一齐用上了。甘冲英挺胸傲立,脸朝着苏娅和贺东航的方向。由于太阳是逆光,他把帽檐往下压了压,眉眼就隐在了阴影里。即使这样,贺东航也能看出,那张线条一点也不含糊的脸上,挂着一种别具一番内涵的笑意。贺东航抬臂,指引苏娅的目光越过甘冲英的大檐帽往上看,看办公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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