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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接他们！”李副市长说，当然，他自己纹丝不动。

陪他一起来的也是市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虽然还没有市长那么位高权重，但平时出门也是前后有人跟着，巴结着，被弄到这里和一群混社会的小人物吃茶打屁攀交情本来就不爽，还要下去迎接他们，自然是一个个露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又不能违背领导的指示，于是纷纷寻找职位逼自己低的人代劳。可惜这次来的都是泉水市的大人物，那些人你推我我推你，弄了十分钟都没有解决这个问题。

李副市长脑门上的青筋已经非常明显，他攥紧拳头，恨不得扑上去把这些人全都按到一顿痛殴。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开始向门外面走去，那些人还在争吵，但看到副市长大人都站起来，慌忙轰隆隆的排成一队，跟在市长的后面。李副市长的心情很复杂，看着后面的这些人，他不知道自己这些年的处世之道到底还应不应该坚持。

刚刚成为一名公务员的时候，改革开放才刚刚开始，那时候的他只有二十四岁，从基层干起，逐渐积累起自己的业绩，是一个绝对的实力派。在被提拔到市里做工作的时候，他也曾经发下过雄心壮志，希望能将自己在基层工作积累的经验在市里的工作中完全释放，为市里的群众做些事情。

当时的人还是比较淳朴啊……

孙振宇的勇气让这些混了大半辈子的老家伙也非常佩服，一般的年轻人就算能看清这一点，在真正面对的时候也不会很坦然，但孙振宇不一样，面对这幢碉堡一般的建筑，他显得格外冷静。

“来啊，出来啊，出来啊……”

孙振宇背着手，在招待所的门前悠闲地逛来逛去，他有的是耐心等那些人发飙，反正离天黑还早，中午吃了这么多，就算是消化消化也好。

孙振宇的这个举动果然让上面的那些人感觉相当不爽，一般来说，政府的这些大员请客，被请来的一般都是提前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抵达，已经习惯了迟到的大员们为了显示出自己对今天谈判的重视，特意只迟到了半个小时，想不到他们来的时候，孙振宇一伙人才刚刚从家门口出来，让这些人火冒三丈。现在，那小子居然在楼下遛弯，也不上来给这些泉水市的大爷们请安，黑社会都嚣张到了这种境界，好像比蒋悍那时候还需要治理。

几个政府大员们在摆POSE的时候已经定下了打击治理地下黑恶势力的方略，相当迅速。但他们悲哀的发现，如果能把这些混蛋办了，就不用请他们到这里来吃饭了。

这么多年，李副市长就在市里这么一天天的混了过来，没有什么惊人的业绩，也没有犯什么大错，做牛逼的是他居然在这么多年的山头斗争中屹立不倒，在旁人看来他也许是有巨大的政治背景，但实际上，他只是因为这个副职并没有什么耀眼的权利，而且从不涉及那些随时可能翻船的利益斗争，在有必要的时候还能负责打杂（比如这次），所以他才有幸保留下来。这个副市长一干就是二十多年。

李副市长心事重重，下楼的时候竟有些步履蹒跚，走出招待所的大门，扑入眼帘的就是高大的市政府办公楼。夕阳下，大楼的玻璃外壁映出夕阳别样的光彩。视力好的人还能隐约看到里面仍然在忙碌的政府人员，那些公务员，拿着让人羡慕的高工资，却庸庸碌碌，重复着日复一日，跟工厂工人没什么区别的工作。

混，向上爬，混，再向上爬，爬啊，爬啊……他们应该也有雄心壮志的时候，不过随着岁月的流失，那些雄心壮志最后都喂狗了。

孙振宇和一帮打手沉默的站在招待所门外，不过他们都是背对着大门，对着市政府的大楼若有所思。

“怎么办，市长？那些小子实在是太猖狂了，要不是有省力那些人罩着他们，我们早就……”

“别说没用的话，我们今天是来跟他们解释的！解释，听明白什么意思没有，今天他们是大爷！”

毫无疑问，市长大人是这次谈判的组织者，但这位并不是泉水市的现任市长，而是现任的副市长……就算处于下风，和黑道那些不入流的家伙谈判的事情也不能劳烦市长大人亲自出面，所以，李副市长光荣的，也是义不容辞的担负起这样的人物，他自己也非常郁闷。

李副市长大人其实跟市长大人没有多少直接关系，至少市长大人收上来的黑钱不会给自己过目，虽然同样是市长，但凡是需要真正拍板决定的事情从来轮不到自己过问，说白了自己的职能和市长的秘书差不多。他不是没有当市长的野心，但他知道，这位市长大人目前一路顺风顺水，在任期间内的惠民措施让他赢得了极好的声望，省里不是不知道他贪，也不是没有人不眼红这个市长的位置，但一直找不到能把他弄下去的证据。

李副市长胡思乱想了很久，这才发现到了自己做决策的时候，这里的人除了自己都是市长的嫡系，让他们在这里十有八九也是看自己丢人的表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