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没有上过学,”春儿不住的用手擦着脸上的汗,把卷纸也染湿,“我只是在冬校识字班里,念完了一本书。”
“你考的可是学院,”教员笑着说,“是大学哩。”“文化可以慢慢提高,”教导主任解释着,是在安慰春儿,“她有一定的政治认识和工作经验。”
“那你就听候榜示。”教员摇摇头,拿着那张如果没有几处污手印,就是一张完全的白卷出去了。对于榜示,教导主任又给春儿解释一番,就叫人带她去吃饭。
这一顿饭,春儿吃得很不安心。她不知道这究竟算考上了没有?如果考不上,又怎样回到村里?她奇怪:为什么对着一张纸,坐了那么一会儿,身上就这样不舒服,比三伏天锄几亩小苗还觉累?对于文化,她真有点害怕起来。后来又想,既是叫她吃饭,就有几成儿,心里一宽,才吃完那拨搅了半天咽不下去的一碗小米干饭。
吃完饭,有一个比她年岁大些,穿军装的女同志来叫她去做游戏。春儿一听这个女同志的口音,就和她攀起乡亲来。
刚刚看过了信,是要她去学习,春儿很高兴。可是当决定明天就走,她也像那些第一次离家远行的孩子们一样,心里有些烦乱起来。
她经过村、区、县,写好了介绍信。她又和本村的同志姐妹们告别。
她到五龙堂去看望了姐姐。回来,一夜差不多没有合眼,年老的父亲就催促着母亲起来给她煮赶路的饺子了。
她带了一个挂包,装着她珍惜的纸笔和文件;一个小包裹,里面只有一身替换的单衣和一双新做的鞋。
子午镇到深县有六十里,走到双井村,天气就热上来了,一个人走远道,有些累得慌。
过了双井村,净是沙土道,走着更费力。好在这一带大道旁边,果木树很多,随时有树荫凉可以歇息。雨水勤,梨儿挂的很密。起晌以后,春儿就到了旧州。
旧州实际上只是一个小乡村,并没有春儿想像的那样热闹。原来的第十中学却占着很大的地势。红油的大门旁边,有两棵一般粗的大柏树,一棵树下面蹲着一头白石大狮子。春儿很少见过这样大片的青楼瓦舍,和这比较起来,她村头一份的田大瞎子家的宅院,也不成什么规模。一眼望过去,这个学校,给了她个大庙的印象。
校门口,有一个战士,来回走动着站岗。春儿想起,她是要进到这里面去学习,是来这里投考了。她的心很快的跳动起来,脸也腾的红了。
她被人领进教导主任的办公室,教导主任是一个年轻人,看来是刚从部队上调来,春儿还好像在哪里见过他,顾不上问,忙把自己的介绍信交过去了。
年轻人详细的问了问春儿在村里的工作,和她的家庭生活,就叫人来测验一下她的文化。前来测验文化的是一个年老的教员。他虽然也很喜爱眼前这个女孩子的活泼态度,却为她回答试卷的情况皱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