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更可怕的是,李牧竟然一反常态,紧紧咬住不放,步步为营地蹑踪而至,深入到了林胡、襜褴腹地,而且似乎完全没有罢手的打算。甚至,甚至他们还奇袭扫荡了漠北王庭,迅疾如风地躲过了自小就生长在马背上、剽捷善战的匈奴骑兵的追歼,这些赵人是怎么办得到的,怎么可能?
“凡敢犯我大赵者,虽远必诛,虽强必灭!”想起这句刺心的话,他的目光一缩,冷汗涔涔而下。
神思恍惚地不知想了多久,远处隐隐似乎传来了人喊马嘶的嘈杂声,生风的马蹄踏在大地上,连脚下的土地都微微地颤动了。单于一个激灵,抓起佩刀,一个箭步冲出大帐,叫道:“李牧来袭了吗?”
一骑飞驰而至,马上人飞身跃落,稳稳跪在地上,“单于,东胡王率部东归了。”
单于气得浑身簌簌发抖,草原各部原就只是松散地结盟,东胡、月氏等部自恃势大,历来桀骜不驯,他时常还得曲意交好。现在在这紧急的生死关头,东胡居然又来了这一手,等于将他和林胡等部卖给了李牧。
他们怎么敢?”急使被勒得喘不过气来,手脚乱动,张大了嘴,“嗬,嗬”叫着,一句完整的话也吐不出来。
嘴角冒着白沫、眼中如欲喷出火来的单于突然猛力一推,狂吼道:“拉下去,拉下去砍了,砍了。”躲在一边噤若寒蝉的侍卫们抢上前,不理会急使的哀叫求饶,匆匆架了出去。
单于双睛怒凸,狠狠挫着牙,一字一字地从齿缝里迸出一句话:“征集各部人马,杀了他们,一定要杀了他们,决不能让这支赵军回返代郡。”
迎面一名探马急急赶来,见到帐中情形,进又不敢,退又不能,惶惶然不知所措。单于一眼瞥见,大喝道:“什么事?”探马扑地跪倒,战抖着禀道:“单于,据报,东胡境内出现了赵军踪迹。”
“什么?”东胡王脸色剧变,跳起身带着几名手下,大步冲出了王帐。
只一会儿,他缓过了神,拔刀出鞘,使尽全身气力吼道:“传令,全军立刻北撤。快!快!”
数日后,忙忙似漏网之鱼的单于终于全军退到了漠南,刚松了口气,接踵而来的败报又令他心慌气促——东胡退兵途中遭到李牧的截击,折损两万余众;林胡归降;襜褴部被灭。勒马南望,单于的眼睛忽然一花,远处草天相接的地平线上,数万控弦鸣镝的赵军呼啸着飞卷而来,他赶紧甩了甩头,摆脱掉眼前恐怖的幻象,喑声自言自语,又仿佛对周围的部众道:“但有铁骑飞将李牧一日,我们将无任何机会。”
而这个捷报传到杨枫耳中时,却已是他率部绕道冲破匈奴几路截击,安然返回雁门数日之后了。
此役奇正相生,征伐攻心并重,圆满完美之极。杨枫心情欢愉地想着。马鞭望空虚击一记,两腿用力一夹,长笑高声道:“兄弟们,回代郡去喽。”
第八章召还
楼烦王、白羊王等阴沉着脸,也不说话,陆续出帐而去。
铁青着脸的襜褴王面颊抽搐着,咬着牙恨恨地盯着他们的背影。
林胡王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着,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瞥了襜临王一眼,长叹一声,垂着头领着本部贵族退出了大帐。
象一头关在笼子里的恶狼,单于气咻咻地在空落落的帐幕里兜着圈子转来转去。他猛地警醒了,打一开始,他就陷入了一个陷阱,一个精心设置的陷阱。
一个多月前,正是草黄马肥的黄金季节,他接获了一份密报,匈奴人畏如虎豹的铁骑飞将李牧南返邯郸,代郡诸军群龙无首,大喜过望之下,他纠集各部军马,亲自率军南下。首战告捷,赵军不支后撤,遗下遍地牲畜,十数年来未有所得的各部族红了眼,你争我夺,几乎都要内讧了。不料赵军借机两翼合围,那位据说身在邯郸的李牧赫赫然出现在阵前,几番接战,阵脚大乱的匈奴人尸积如山,牛马辎重狼藉数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