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韩晶脸罩严霜,冷声道:“杨卿,你怎可为一己私愤,如此危言耸听,攻讦国家重臣。枉本后和太子对你期许推重有加,你实在太令本后失望了。”
杨枫脸色一沉,抗声道:“王后此言,是对我莫大的侮辱。杨枫退志已坚,此身便是一介江湖闲云野鹤,又非欲争权夺势,巨鹿侯再专擅独裁,势焰熏天,也与我无关;纵是他能翻云覆雨,也构陷不到我的头上。正因感于王后、太子的看重,我方才斟酌损益,进尽忠言。若我是只为泄一己私愤而罔顾国家安危的小人,天下之大,我何处不可托足。王后既作此想,杨枫无话可说。”
“大胆!”韩晶横眉立目,森冷地盯着杨枫,“杨枫,你居然敢在本后面前如此说话。就凭你刚才的一番话,本后便能将你论罪问斩。”
杨枫双眉一轩,双手负后笑道:“王后自能如此,一条‘有不臣之心’的莫须有罪名足矣。只是请问王后,此举除令赵穆称心快意外,于王后、储君何益?杨枫纵或不肖,在军中亦薄有声名人望;;;;;;”他两眼亮闪闪的,直注在韩晶脸上。
韩晶面沉似水,两道柳眉紧蹙在一起,咬着银牙道:“膏以香消,麝以脐死。当今之世,有才者非用即诛。只要本后将你之言转告大王,你自以为还辞得了官,归得了隐吗?”
然卿家难道忘却了昔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铿锵之语?卿纵不念太子拳拳求贤之心,亦不顾赵国数百万父老吗?我知卿家心中委屈不平,卿有话尽管明讲,毋须讳言。”
杨枫心中暗叫一声厉害,这个女人实在不简单,分明是在替自己张势,却打着储君的幌子,话里话外还总拿赵国父老相扣。说到驭人之术,韩晶的抚慰相劝,极力感动,以恩义结之这一手,倒比孝成王高明得多。
长叹一声,杨枫道:“臣仰邀王后恩眷深厚,感激涕零。然臣不得不退,亦不敢不退。臣今朝退隐,异日尚有报效王后、储君之日,臣若念眷不肯去,恐怕即使是死,亦不能落得清白令名了。”
“呵?”韩晶默默地若有所思。
杨枫微不可察地冷然一笑,作出一副深受感动,豁出一切的模样道:“王后,我与巨鹿侯并非只是些须抵牾不和。当日杨枫遭人伏击暗算,赶至救应的属下拿获刺客数人,供称幕后主使乃巨鹿侯赵穆,臣恐事情闹大,遭其反咬,故令手下灭口;;;;;;当日率兵最先赶到的是副将赵明雄,我此次回都,听说他已被人刺杀。臣不知他是否瞧出了什么端倪,才遭此厄运,只是心中颇有疑惑,也更深自警惕。王后若再向大王提出由臣任太子师,辅弼储君,只怕令臣更遭赵穆之嫉恨,臣,不知如何自处了。”
杨枫微侧着头,眼神古怪地看着韩晶,那其中竟然隐含着的一抹揶揄、怜悯令韩晶内心异常的恚愤、愠恼。她面容严酷,太阳穴上的筋络嘣嘣急跳着,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隐在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松开,又攥紧;;;;;;
好一会儿,带着懒懒的甚至是无赖的笑意,杨枫欠欠身子,慢慢地道:“启禀王后,为确保护送三公主入魏成婚一路无虞,今早我已令人募集壮士同行;并且投书皮相国、国尉许历处,提出军训及军事条例、条令上革新的一些设想。也就是说,我正在尽职尽责完成送婚使的职责,并兢兢业业履行大赵客卿的责任。我可没向大王提什么辞官归隐,大王将以何罪见责?若是王后进谗,那么,只能说是王后您,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难道又堵得住悠悠众口吗?”
韩晶终于按捺不住,威仪、风度全没有了,“呼”,气恼愤恨地立起身,脸色难看之极,身子簌簌地微微抽搐着,手心都捏出汗来,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你;;;;;;”
杨枫耸耸肩,笑道:“王后,杨枫孓然一身,并无父母宗族牵累,只要我愿意,随时都能走。难道,您,以为送婚使命一了,我还会傻得当面向大王提出辞呈?嘿嘿,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我既不求人富贵,又有什么羁糜得住我?渔樵耕读,总是任我逍遥。”
韩晶脸色变幻不定,柳眉纠结,额心刻出了深刻的皱纹,眼角的鱼尾纹也堆现了出来。
杨枫不失时机,再加上一把火,道:“王后圣眷,臣临去冒死上奏,赵穆此人决不可信。从他的所作所为看,但凡对我大赵尚有一丝半分爱心,都不会如此胡作非为。俗语云:‘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赵穆若只是一权臣,其权势当与大赵国运息息相关,然其作为直欲陷赵国于万劫不复之境,臣深疑此人乃外国派入大赵的奸细。所幸赵穆与廉颇、李牧将军交恶,军方犹能加以牵制;;;;;;可惜廉老将军年事已高,李将军远在边陲,缓急难以相恃。大王又视赵穆为心腹股肱重臣,犹为可怖的,是他能随意进出宫闱,一旦有变,即是内外交困之局。王后,储君乃我大赵未来国势之所系,王后万不可大意。杨枫临去诤言,王后熟思之。”说着,深深一礼,道:“王后恕杨枫多言了,臣告退!”起身往外就走。
韩晶的身子不自觉地向后一缩,脸也拉长了,沉声道:“杨卿留步。”
背对着韩晶的杨枫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女人语声中的一丝急迫颤抖,冷沉地一笑,洒脱地一甩袖,回身道:“王后有何吩咐?”
第八十九章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