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坐于信陵君侧后的朱亥长身而起,走上几步,拉开了房门。
一个相貌清癯,丰神俊朗的中年人带着一抹恬淡的微笑步入房中,向信陵君洒脱地拱手一礼,又笑着朝几个人打了个招呼,在唐且下首的空位坐了下来。
“怎么样?探出什么没有?”谭邦如释重负地搓了搓手,紧张地看着他,急着问道。
季梁慢慢倒了爵酒,却又推了开去,淡淡地道:“陪着那家伙喝了一晚上,倒是挖出了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也可有助于我们对那个杨枫的了解;;;;;;只可惜那不中用的东西未曾参与洹水北岸破灰胡之役,语焉不详。
须发皆白,看着仿佛昏昏欲睡的唐且混浊黯淡的老眼倏地闪过一道精芒,咳了几声,低哑地道:“说到流言,着实奇怪,近些天来我反复剖析,竟然无法判定是谁人所造。从得利方面而言,反倒是君上最有可能自造谶语以张声势。咳咳,这些流言已使君上和安釐王成为彻底不可化解的死敌,逼得君上无法收缰,必须动手。先发制人,后发者受制于人。若无法引杨枫入彀,我们便自己动手,再推了给他。不要忘了,我们在龙阳君那儿还布下了最隐秘的一枚棋子,咳咳;;;;;;”
冯谖探过身子,在唐且背上轻轻拍着,灵活的眼睛精光闪闪,脸色沉凝,心事重重地咬着牙道:“确实如此,隐在暗处的对手的威胁才是最大的。无法锁定暗中构陷君上的人,不明他的用意,我们行事就缚手缚脚。这不可能是安釐王和龙阳君对付君上的手段。谶语爻辞,最易挑动无知愚民,直等同为君上开路。田单?黄歇?赵穆?都不象。赵国连番大战,根本无力图谋魏国,而且魏国乃其抗秦之屏翼。黄歇老迈颟顸,从近几年得到的消息看,他耽于逸乐,无复昔时锐气,力主国都西迁以避强秦,不会自树公子这个强敌。田单倒有大略,可是自身处境甚艰,齐襄王猜忌,诸多同僚排挤,不可能将举国兵权交付于他手上。谁都能看出来,魏国若乱,只会便宜了秦国,没有人会作如此损人资敌之事。至于秦国,此等离间、反间之计倒是惯用的手段;;;;;;”
谭邦轻蔑地道:“吕不韦!?他在秦国处境维艰,被阳泉君死死压制住,哪还有余力在魏境搅风搅雨。”
“谭邦,你错了!”一直默默专注听着几个心腹门客剖析的信陵君眼里的光点停驻在谭邦脸上,淡淡地开了口,声音象黄钟大吕般铿锵有力,有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吕不韦绝非凡俗之辈。但看他自邯郸重围中巧计归异人,使异人更名子楚走通华阳夫人门路被立为储,见微知著,可知此人胆大深沉,不循常规,惯于剑走偏锋。若非他的执政纲要大违秦国自商鞅时确立的以耕战为本的新法,而招致军方反对,未能执掌秦政,他就将是一个可怕难缠的对手。以此人心性,倒是能行此计,但不是他。”
唐且“咝咝”喘着,指头很长的枯手在案上一拍,“嗬嗬”一笑道:“君上所见极明。军方与他势成水火,重臣王陵、王龁、张唐尽是阳泉君一系。吕不韦搅乱魏国,固然能因出兵东进赢得喘息之机,但阳泉君一派更会因军功而得势,吕不韦是得不偿失的。”
冯谖嘴角眉梢都微微一战,蹙眉道:“此计老辣阴毒,借谶语童谣生事,够毒够狠,千钧一记直击人心,相较之下,范睢长平之战的反间计简直不值一提。可是,他最后隐藏的真实意图到底是什么?”
唐且搔了骚了白头,咝咝地咳,嗬嗬地笑,“想不透就先不要想。无论是谁,只要他一浮上来,我们就对付得了他。他玩的这一手与我们既定计划并不相左,只不过绝了我们的后路。当前还是要先解决这个杨枫。”
坐于最下首的乐刑突然挺直了身躯,道:“君上,季梁回来了。”
密室的门上响起了剥啄的轻叩声。
第一百二十一章劲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