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尉缭目中一片阴冷,颊肉隐隐耸动一下,自鼻孔里重重哼了一声道:“已在赵穆主持下和燕相将渠定约处和了,故而也才有孝成王献捷祭告宗庙社稷,召各宗室封君入宫称贺饮宴之事。赵穆急于篡权夺位,和谈时不为己甚,最终以燕国割让五座城池达成和议。”
“五座城池!”杨枫狠狠挫着牙,抑不住一腔愤怒,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那么燕丹为质子之事呢?”
尉缭阴沉沉地道:“廷议时,皮相国进言孝成王,燕国一战胆寒,必再不敢捋我大赵虎须,而燕丹不过一黄口孺子,为质与否,实是无足轻重。且燕丹为燕后素所钟爱,须臾不忍离膝下,愿大王念及姊弟之情,免了燕丹为质,庶几以全燕后舐犊之情。赵穆、李左师、郭纵等几人纷纷附议,大王乃免了燕丹为质之事。”
杨枫眼里燃烧着一片怒火,只气得脸色惨白,手足冰冷,衣袖簌簌地颤抖,重重喘了几口,慢慢冷笑了几声,盯着尉缭道:“大王和燕后的手足之情?燕王喜攻赵时怎就不念了这段情谊?战败乞和倒拿了来说事?燕人求和议速成下了大本钱吧?”
尉缭的眉宇间又现出了沉鸷的冷气,目光森然,平淡地道:“当是如是!我亦收到燕使馈赠的一匣金珠,两双白璧和四名美女,言下只求从中斡旋,早日促成和议。”
“原来是他!”杨枫恍然而悟。那一篇《触龙说赵太后》,千载之下可是被视为名篇,自己早耳熟能详了,无怪听着这名字耳熟。
长于战阵出谋划策,而不擅宫廷勾心斗角、阴鸷权谋,一直在一旁沉吟着的范增忽然神色一振道:“公子尝言塞外胡人分散族居,自有君长,各部族旋聚旋散,莫能相一。范增敢闻其详!”
第二百四十四章群策(四)
杨枫瞅了瞅范增,点点头,把代郡斥候细作深入草原大漠几年来打探到的匈奴各部族的强弱、聚居地、季节性的迁徙等各种情形一一说了给范增听,一面用手势虚空比拟着地理位置,借以辅助说明那一串串对于中原人而言太过陌生拗口的地名。
他明白,范增的思路已开始转向了代郡方面的征战。这人干什么事情都是这样,习惯性先未雨绸缪,制定好战略方向,考虑诸般利害得失,再坚定地执行。他打心底欣赏范增的这种踏实稳健的作风。何况,今夜之后,恐怕也很难再找到三人秉烛夜谈,集思广益的时候了。
“颟顸!无耻!”杨枫额上青筋“突突”直跳,猛地挺直身子,拳头握得死紧,不住地哆嗦着,愤懑的怒火再也压不住暴发出来了,“十数万健儿,迭历苦战,奋勇效命疆场,追亡逐北五百余里,围其国都,糜费军饷粮秣无数,何至于如此轻易就彼之意?和局易成与否,在战阵胜负之判,如今已是全然操于我手。五座城,五座城池便轻轻送了将士拼力血战赢得的胜果!屈辱之至!;;;;;;燕丹是无足轻重的黄口孺子?小小年纪便会养士招贤蓄势,出手阴毒果决,大不似燕王喜不明时势,好大喜功,岂是池中之物。连田单亦想着在魏国就便除去了他,却以一句燕后舐犊情深,令他得以兔脱。此子不除,日后必是大患。”
范增抬起头,淡然一笑,慢慢挺直弯腰坐着的背脊,从容不迫地道:“公子毋需如此愤激。燕丹纵非池中物,毕竟年纪尚幼,公子又几乎尽削其爪牙羽翼,燕王喜贪婪而又昏聩怯懦,近十数年内,燕国不足为虑。而范某有一条驱虎吞狼之计,更会使得燕国自顾不暇,实力大弱,秦国也将疲于奔命,虚耗国力。”
范增抚着髭须,随手摊开案上一卷竹简,边听边勾勾点点画画,不时敲问一两个细节问题。随着杨枫的叙述,一副简洁的草图出现在了他的笔下。
圈点添上几笔,范增看着笔下的简图,沉默一会儿,舒了口气道:“公子,东胡强,月氏盛。月氏临于秦之西北,势力强横,而东胡便在燕国之北,居其边为瓯脱?”
“不错。昔日秦宣太后与义渠王乱,生有二子,宣太后诈而在甘泉杀义渠戎王,秦侵夺义渠地,掩有陇西、北地、上郡,筑长城拒胡人;先时,燕国贤将秦开,为质于胡,得窥胡人底细。归而为将袭破东胡,东胡却千余里。燕筑长城,自造阳至于襄平。今世燕国式微,边境罢于兵革,东胡又渐南侵收复所亡地,寇边侵陵剽掠。”
范增紧蹙浓眉,沉思着垂下眼睑,缄口不语了。
杨枫说着猛可里又想起一件事,转首向尉缭问道:“和燕国的和约签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