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侠少史阿(二)
我在帐中来回踱了几圈,心道:京师险恶之地,蹇硕太监脾气。有人急欲取我性命,而张让现在自身难保,已有了“丢卒保帅”的准备。嘿嘿,老子只不过是一只棋子罢了,现在卷到了权力争夺的核心中,更是眼看着要成为某人勾心斗角的牺牲品了,哼哼,这种角色千万别找到我头上……
又不禁焦躁,忖想:可若我不回京师,又能往哪里去呢?对手下这些人讲道理,是怎么也行不通的。他们刚招得来,便闻说老子有“不轨”之心,还不吓得东躲西藏么?唉,说不得只有带着夫人逃命了,若是还有谁肯跟着我,也一并带上,多多益善。大不了再从头开始罢,去长安把杨速等接着,赶紧逃命去者!
正想间,司马恭又匆匆地回到帐中,道:“将军,刚刚此人与你说的,到底是什么事情,恕在下愚笨,竟一句也听不懂,不能为将军分忧……”
我摆摆手,心中纷乱,想道:你听不懂是真的呢还是装的,不过我若推脱其辞,汝势必不满,说不定也会造反叛变呢。可若一说出来,也不知你的心里怎想。暗自摇头,只觉这一宝很是难押,便唤人进来,道:“去叫夫人。”
转眼面对司马恭,看着他正视的目光,忍不住嘿了一声,心道:反正讲就是了,最坏也不过单人匹马,溜出营中就是。道:“此事是极度机密的,现在营中,就只夫人和那姓史的小子知道,你是我的长史,我也是很信任你的……”
史阿看了司马恭一眼,道:“如此,小人便长话短说了。我家师傅刚从外云游回到京畿,便听到了一件攸关将军身家的事情:金城人边章、韩遂欲对抗朝廷,故而提起将军初在凉州之事。朝中有人也对将军大加蔑词……中黄门已下令等将军受命西还,便立刻设计密捕,所以京师万分险恶,将军不可再回。王师傅得了消息,便令我马不停蹄地过来了。”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接过史阿手上的信件,撕开一看,只是寥寥数言:“吾弟子史阿,技艺过人,胆识超群,汝可信之。王越手书。”写得虽显潦草,却正是王越亲笔。亦可看出他消息得的匆忙,马不停蹄地命人送来,竟来不及写一封完整的信。而此事又太过机密,于是只得吩咐亲随,以口传达。当下也顾不得向司马恭多解释,赶忙道:“在朝中是谁知道我的底细,还捅出去的?”
史阿道:“王师傅揣测,是小黄门蹇硕。他的一般死党如程旷、郭胜,数有口角于张让等人,蹇硕这厮得皇帝宠信,极尽阿谀逢迎之能事,张让等十分不满,曾到皇帝面前吵过几次。此次蹇宦借口充实畿辅,实欲打击张让等人的势力。宣将军回京,也是他想出来的主意。”
我恼怒异常,哼了一声,“又是他!这狗太监想要老子的命?门都没有。不过在京师之时,他可没有看出我的来历嘛,现在我出了京,又是谁告诉他的呢。”
史阿皱眉道:“说来话长。此事穷究起来,倒该算张让的不是。我家王师傅听说张让在袁府闹腾一阵,把将军要去在自家做事,不知是否当真。”见我点头,又道:“那就是了,王师傅想,除了这些宦官,谁也没有权力把将军从一介布衣转眼之间便提升到骑督任上。不过就在将军离京之后,凉州郡府公署文书便传到京里,虽被张让扣下,但已对将军之名讳大起疑窦。随后,汉中郡南郑府的公文也加急送到,通报郡中马贼造反的消息,也提到曾捉拿将军的情形。听说绵竹令李升,曾是将军部下……”
司马恭抱拳道:“末将感沛将军大恩,早已决定一生为将军驱策,虽死无憾矣。因此不论将军是何事情,末将都愿意代替将军承担。”口气之中,竟似我碰到什么曲阻,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代我冲上。心下大悦,摇手道:“不是叫你去冒什么险,只是此事若被人知道,我的脑袋迟早不保,所以要知会你一声,大家一齐来想想办法。”
我暗自心惊,此时便觉脊背上一阵发毛,道:“你知道的倒不少嘛,这些事情,有的恐怕连王越也不太清楚。”
史阿告了个罪,拱了拱手,“请将军原谅,这些话都是会宾楼的耳目在酒肆中听张府管家说的,其人和蹇硕似乎也有关系,因为那天他是和蹇硕的亲信坐在一起密谈,而且情状象的颇为亲近一般。”
我脑中大悟!咬着牙,又听他继续讲道:“……李升向京畿密呈羽书,并献小黄门蹇硕五十万钱。张让却对此事蒙在鼓里,差人遗密信加急传递南郑府,要问清将军是否在押。而蹇硕得了消息,自然会将这事捅出去,称张让私养奸党欲乱朝纲,又有通黄巾贼之实,逼其就范,张让乱了手脚,这两日与蹇硕等会商,已同意他的主意了。”
我已经听得清清楚楚,张让的“管家”在这幕黑色剧中扮演了一个何等鄙劣的角色,我想除了颜复,再无别人会如此所为。心中一阵冲动和感慨:枉我给他那么多好处,他倒全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一接到别人银子,立马忘了姓什么,甚至还忘了自己在为谁做事,奶奶的,现在你让我回都回不去,这笔账该怎么算?低下头来沉思了片刻,道:“原来是这样。史兄弟辛苦了,司马长史──你带史兄弟去帐中用饭,呆会儿我还有事情跟他说。”
史阿本待推辞,闻听我意,只得抱拳道:“多谢将军。”一边司马恭已是客气地作势引路,将他领出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