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山雨欲来
“且慢!”尉迟恭一个箭步挡在我身前,止住两旁的衙差。
孙伏伽铁青着脸瞅着尉迟恭,声音冷冷:“尉迟将军何以阻挠我大理寺断案?”
“丹药中的水银,并非单质水银,而是化合态水银,其形态已变,而毒性未改。”我略感解释困难,但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
“此水银非彼水银?”一御医呵呵笑道,“我等并非出家人,于此等是是非非的问题,确实无法领悟。”众人纷纷摇头笑了起来。
我强忍心中之气,说道:“其实经过加热,丹药中的水银便可还原。只是水银本身余热蒸发,且易和空气结合,目前并未有办法收集。”
一人捋着胡子,摇头道:“如此说来,还是不能证明你所言属实。”
此情此景,让我觉得仿佛回到年前与另一群大臣的争论。
“好,”我无奈地点了点头,“那么请问诸位大人是否知道,何谓‘化学反应’,何谓‘重金属’,何谓‘比色目测法’?”
众御医面面相觑,缓缓地摇了摇头说:“未曾听说。”
我心想利害攸关,便强耐着性子,试图深入浅出的解释:“有些物质相互之间不相容,一旦混在一起,便会使彼此的性质发生了变化,这便是化学反应。开药方时,同样须注意有些药物不同共用,便是此道理。”
这下,众御医频频点头,曰:“确实如此。”
我略感安慰,继续说道:“重金属,便是此丹药中有毒物质的主要成分,一旦摄入人体,极难排出。摄入量少者,一时看不出有何不妥,只会慢慢的病变,摄入量多者,便立刻一命呜呼。”
当时李世民拟重新修订历法,说道运转周天的问题。在唐代,地球是圆的说法,已被多数认可,然而,这种说法认为,地球是宇宙的中心,星辰日月皆绕地球旋转,这势必造成计算上的误差。于是我尝试用千年后的宇宙知识来解说,同样也让他们不屑一顾。
我不知还能怎么说,不禁苦笑着,叹了一口气:“贫尼真是百口莫辩,我的这些理论,与诸位说了便如对牛弹琴。也罢,是我自己糊涂,只顾着一时之快,没想到会惹来这种种麻烦。”
孙伏伽闻言,当场虎了脸:“你平素便爱胡说八道,蛊惑君心。什么大地是绕着太阳而转,所见的星星是亿万年前的星星等等,但念在没有酿成恶果,便不加追究。如今又来堆砌出这些词语,变本加厉,使朝野动乱,实在是罪不可赦!”
我看了他半晌,忽地一声失笑。无奈的笑,皆因我终于体会到,何谓新旧文化的冲突,而千余年的认知差距,如今给我带来了切切实实、前所未有的危机。我有些沉不住气,倏地站起来:“孙大人,世间万物,你敢说你都懂得?你不懂之事,并不代表它不存在。你何以偏执,带着这样的看法来审案,又焉能得出公断?!”
孙伏伽脸色一变,喝道:“放肆!依然不知悔改,咆哮公堂。拉下去重打二十板!”
一御医闻言皱眉道:“然而你如何知道,丹药中含有此物?”
“大人少安毋躁,贫尼正要细细道来。”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贫尼所用的方法,称作‘比色目测法’。用另一种与毒素不相容的物质,混在一起,观其变化。通过对色泽的判定,便能得知是否含有该毒素。”
众御医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起来。又一人问道:“你所说的方法,却有根据。你是用何种物质进行测定?测定出来的毒素,又叫何名字?”
“双硫腙溶液。毒素并不只一种,水银是其中之一。”我答道。
熟知这话一出,众人纷纷摇头,其中一御医说道:“这就不对了。余等曾细观弹药色泽形态,不像添加了水银,而你所说的双硫腙溶液是何物,我等也未曾有听说。这确实要有待推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