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他急匆匆地回到了小河边,环视了两次空地,看了看手表,还差8分钟,心跟着分针的移动莫名地怦开了。自穿插开始,中国一队连着超时,他就担心第三次又成马拉松。正着急,听得谢宏一声嗨的喊叫,顺着谢宏的手指方向,他看到河对岸的林子里走出了一个人,仅穿裤衩,肩扛大背囊。他是轻度近视,不用戴眼镜,但离远了又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儿,只能判断那是个参赛队员。
那位队员冲着看热闹的人群挥了挥手,下到水里趟了几步,拖着背囊游了过来,爬上岸时,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举起双臂,握拳冲天,用力地吼了一声:“嗨!好汉哥!”
王海洲一听,心里热烘烘的,很想说句什么,又不好答话。不过,这种炽热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了,他看到李永刚穿好了衣服四处瞅人着,心里咯噔了一下,糟了,中国一队又跑散了,那三个狼崽子又要超时了。
第三次穿插的分又被全额扣完了。糟糕的是,问题不是仅仅到此了结,很快的一个小时晃过去了,距离F点关闭的17点整只有15分钟,三个人还是没到位。
天气很闷热,像个大蒸笼。可不安与焦虑和着雨水清风,在闷热的空间变成了一股寒气,像把尖刀直逼心窝,剜得心口隐隐作疼。雨点子虽然不大,落在草丛里几乎无声,只是打在树叶子上才发出沙沙的响声,可在场的几位中国军人心里全下着倾盆大雨,感觉时间哗哗地流过,像大雨一样倾泻,这种肆无忌惮似乎即刻要熄灭人间的火源,复活每个角落的阴霾和不快。王海洲不停地走动着,终于,他沉不住气了,让谢宏赶快上小路看看。
背囊太沉了,跟昨夜找点时的超负载没啥两样,可现在的体力远远不行了,全身没劲,疲软乏力,湿漉漉的衣服贴着肉体,磁石一样吸得身体很沉很重很不舒服。身体像是洒水车一路滴答着。岸边没路,过了一片草地就是灌木丛。手是酸软的,要托着背囊。腿也是酸软的,时不时摔着跌。搞不清楚摔了多少回,光听身后“Oh!Oh!”喊叫,没时间想象自己的狼狈,没感觉哪又摔疼了,脑子里就一个“跑”字,能跑多少算多少。
总算上到了小路,总算有路了,总算可以不摔跤了。虽然没时间喘口气,可路面干净,没有草丛灌木绊脚。他们奋力跑出了十几米,谢宏又叫喊开了,让从芦苇荡直线穿插。芦苇长得很高,伸臂时,苇尖仍然高过指尖一臂之长。苇尖上顶着嫩黄色芦花,长长的叶子绿绿的,密密的绿,穿不透视线的绿,交织成墙的绿,要用两臂拨弄着杆子才能通过。手一腾出干别的活,背囊的重量全到了身上。虽说不用跑步了,双腿仍然没轻松下来,地是松软的,泥泞的,打滑的,还得提防匍匐在地面的根茎。
钻出芦苇荡,映入眼帘的是闪着金光的羽毛。杨磊站在小土包上,瞅见两顶迷彩鸭舌帽露出了青纱帐,高兴坏了,摘下帽子,举起右臂高声喊着:“Go!Go!”
观摩的人群离得很近,也有一位把手臂举得高高的,有如鹤立鸡群,那诱人的鹤顶就是翘起的大拇指。不知是渗透发梢的湖水还是汗水在流,还是眼睛有些潮润,还是累极后的目炫所致,他们的视线竟然模糊了,心里涌起一股热流,底气上升到了丹田,好像全身都攒足了劲,撒开步子来了个百米冲刺。
一到点上,他们把背囊一扔,一滑溜躺倒在地上,一看13:15,只超了限时的1分钟,还有3分钟可磨蹭呢,气得直想骂杨三牛,可实在没力气。杨磊嘻嘻笑着。他是绕了大半圈湖岸跑过来的,还要拽着姬文魁,竟然提前走进了安全区。进点那会儿他们是慢慢走着过来的,就像散步一样,很悠闲,不像这两个水鸭子狼狈不堪。姬文魁去交帐了。杨磊空闲得很,精神着呢,围着两位队友打转转,把帽子往俩人脑袋轮换扣着,又是蹦,又是跳,又是叫,呀呀呀整个苕子劲。乐够了,他凑近何健,明知故问:“咋搞的嘛,两个人都成了水鸭子。”何健生气得很,想埋怨,又没有理由,毕竟杨三牛“扛”着伤病员按时到了点上,没功劳也有苦劳。他只好头一别,不吭声了。
谢宏跑出了1㎞多才见着前方晃开的影子,他顾不得跑近细看就喊开了:“快点,快点,超时了!”
陈卫军骂开了娘。杨磊一听,呵呵,原来九头鸟差点成了水鬼还想拉幸运星做伴,他乐得更厉害了,没一点同情心,催着何健回答,快要光荣那一刻都想了些什么。何健倒是认真了,皱着眉宇努力地回忆了一下,想不起来了,好像啥都没想,就像水面下的昏暗,脑子也是一片昏暗。杨磊提示道,比如祖国啊我为你石沉死湖了,母亲啊我不能尽孝了,小丫丫啊我背不了你了,等等等等,要不回国后怎么做先进事迹报告?何健烦死了,猛地一伸手,摘下杨磊的帽子往自己头上一扣,嚷着Go!Go!Go!拿水来。
中国二队的橡皮舟一走,老天就下起了小雨。
王海洲抬腕看了一眼手表,14:25,距离中国一队到达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他坐到小河边,梳理了一下观摩的情况。截止目前,五个参赛队进行了战场救护,现在无法得知这几个队的得分,但可能很糟糕,中国的救护方法与欧洲国家的差异较大。应该说,中国二队的临场发挥不错,处理得比较得当,可从裁判的神情上看不是太为满意。
芬兰一队是15:03进点的,5分钟后进入“战场救护”比赛。
王海洲一看时间,距离中国一队进点还有17分钟,他又跟着观摩去了。他推测,裁判是芬兰的,芬兰队的救护方法应该接近裁判的评判要求。他想以此推断中国二队的“战场救护”成绩。但很失望。首先,芬兰队的救护方法很欧式,跟中国的救护方法差距很大,当然他们操作得确实利索,也很漂亮。其次,裁判OK了好几次,翘了好几次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