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十八岁那一年我在莺莺的床榻上听到了那些关于我的祖父兮重诺的故事。兮重诺,一个在兮家大宅里被奉为奇才又被烙上禁忌的名字。莺莺在我耳畔讲那些流传在风尘里的城间旧事,兮重诺和她的爱人祁紫霓撼动乱世的情爱纠葛。
为了祁紫霓,他的爱,兮重诺纵身跃出了世俗的围墙。在金陵,他以蔑视天下的神技征服了四座乐手,也夺得了他的爱。他生前以超凡琴艺绝响南唐,生后又以痴情传说名流金陵,无数的善男信女谈及他的故事,眸里心上都会不由流露出钦佩和艳羡。技绝情极,这样的男人不需要任何传说的润色就足以打动众生了。
“外表潇洒俊逸,琴技哀愁绝代,还有款款痴情,这样的男人在春梦中出现尚且令人向往,要是嫁给他,纵使夫妻一日也足让人神魂颠倒了。”莺莺无比神往地说。
“人生如梦,情如朝露。莺莺,有的时候,一夜约白发明朝劳燕分,也是不可及的奢求。”我痛苦地想,哪怕只是一夜,她应下我可以相约白发,也就够了。我有着和兮重诺一样的叛骨和痴情,只是缺了他的绝技和风度,于是我们两人的命运就截然不同了。我注定孑然一身芳心难得,与我的爱我的戚葬蝶咫尺天涯在水一方。我躺在烟花女子的身上,无时无刻不牵挂我心爱的女子,我在让我痛苦的牵挂里醉生梦死。
“南枝,是的,这世上不乏那种出尘脱俗的女子,但任谁都想嫁一个才貌双全的男人的,再出尘再脱俗的女子也必有她城府的一面。”莺莺说,“南枝,其实,这世上的人,莫不如是。若非戚葬蝶这般的女子,你兮南枝会爱吗?”
“这就是我自己,我情愿为她等待为她疼痛。如果失去她,我才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莺莺她爬上我的身体,她倒在我身上圈住我的颈,她说:“南枝,你这样不是在折磨自己吗?天下的女子万万千千,何必要为了一个戚葬蝶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呢?”
“世间的人并不能了解,在一生里能痴爱上一个人,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事。”
莺莺夸张放肆地笑,然后解开我上衣吻我的胸膛。她又把她的衣服一件件地脱去,让我看她如瀑的长发,妖艳的容颜,高耸的乳房和光洁的肩膀,她喘吁地问我:“南枝你爱我吗?”
“我不爱你。我不会爱你,不能爱你,也不敢爱你。”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我起身伏在莺莺的案几上填了首词,和着心里涌上来的节拍,低声吟唱:
“凄凄涩涩期期冷,微微叹,点点疼。
月吊西厢,梦断关河,妆落无痕。
依依落落蹀蹀觅,款款望,滴滴泣。
衣带渐宽,画楼空瘦,相思难寄。”
“那你为什么不推开我,骂我下贱无耻是个破烂货。给我一个耳光接着拿起你的衣服离开,永远不再回来。”
“因为,我知道,你爱我。真实、激烈地爱。”
我张开双臂完全抱住她,仔细体味着炙热的血焰里我们冰凉的喃呢。我清晰地记得有飞鸟拍打着翅膀在窗外飞过,那夜的明月皎洁,我所有的童贞无声无息地离开了,我走向自己无力逃亡的宿命。
戚葬蝶在汴京爱上的第一名男子,在三个月二十一天后抛弃了她。她恼怒地说:“一切的山盟海誓都是狗屁,男人都如此轻浮,不可信赖。”
我躺在莺莺的膝头,读着戚葬蝶的文字,用上齿咬破了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