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晚点名时,战士们排着整齐的队列,值班军官点名完毕,向强冠杰报告道:“所有请假外出人员,全部按时归队,请队长请示。”
强冠杰秋风黑脸地走到队列前,一个标准的军礼:“同志们——稍息。今天,我说一件事,一件大事!士兵条例里,规定不准谈恋爱,什么叫规定,在军队中,就是法律,就是任何人不得违反。可是在我们这个队伍里,在今天下午,竟有人公开想谈恋爱。”
队伍里一下有点骚动,战士们脑袋左右扭了扭,似在找那个胆大包天的人。铁红的心咕咚一下激烈地跳起来,她有点不相信地盯着沙学丽,沙学丽却不看任何人,嘴皮咬得铁紧。
罗雁不卑不亢地道:“请叫我自己的名字。”大款尴尬地说道:“啊啊对不起。请罗……罗长官上。”罗雁道:“我不会玩。”走到丈夫身边,小声道:“我要回队里去了。”吴明义急了:“怎么行呢,人家就是要见见你呀。”“这不是已经见了吗?我又不参与你们的生意谈判。”“你可以间接起作用啊,人家老外不是傻瓜,对内地的情形知道得很,也上过几个皮包公司的当,可一看我的太太是武警军官,哈,人家对我的信任度就大大增强。给你说,我帮他与本省华宇公司牵线搭桥的事,90%就成了。”
罗雁似笑非笑地盯了那边几个打球的老外一眼,说道:“这么说,我已经起到你谈判桌上的筹码作用了。”吴明义道:“再玩一会儿,等吃饭时再给别人加强点信心吧。”“下星期总队要下来检查训练成绩,我真的很忙。”吴明义慢慢阴了脸道:“真走?”罗雁点头。吴明义不高兴地说道;“好……小王,你用车送一下我太太。”
城区环路内的一条小巷中的出租屋,当然就没有乡村高尔夫球场那样有宽敞的环境和大片的植物了,但其中的布置还是显出租房者的经济实力,电话、音响、微波炉一应俱全。耿菊花按王改英提供的地址好不容易找到这里,此时站在屋里喘着大气,而王改英坐在梳妆镜前,根本不理会耿菊花在她身后气咻咻地转着圈。
“你这是堕落,”耿菊花向着王改英的背影发狠,进门没说两句话,她就忍不住把战友们对“鸡”的猜测向王改英和盘托出,不料王改英根本不当回事,耿菊花气得脸青面黑,“拿我们山里话说,”她吼道:“你是下贱,自己不把自己当人!”王改英往脸上扑着粉,轻描淡写地道:“可我能挣到钱,我能让我爹我娘住上新瓦房,让我弟弟进县城读最好的高中,我在爹妈面前是个好女儿,我在弟弟面前是个好姐姐,苦了我一个,救了一家人,这怎么是不把自己当人,我觉得我现在才是最好的人,来找我的男人都说喜欢我!”
面对自己的同乡,耿菊花一反平时在部队里的木讷,话语急促流畅,“不,”她指着她道:“你不是最好的人,你的路子走歪了!你救了你的家,可是毁了你自己。你在人家的眼中只是渣子,没有谁瞧得起你,就连那些请你吃饭、给你买衣服的人,他们一转身就会用最流氓的口气议论你哩,不讲你的别的,只是讲你屁股,你的奶子,他们互相讲着,哈哈笑着,就像在讲一个母狗和母猪的身体。六妹,你不能这样,何况耿小山还在山里等着你,你不能做对不起他的事啊!”
王改英呆了一瞬,负气地将手里的画妆笔一扔道:“哼,耿小山,我是对不起他,可他那么穷,我们能过得好吗?”“你和耿小山是过得穷,”耿菊花道;“可他才真是巴心巴肝地爱你的男人啊,那个冬天,你刚捂着鼻子打了一个喷嚏,他就可以把村外几座大山的悬崖陡坡全爬遍,为的是替你扯回一把专治感冒的草药啊。可现在,你仔细想想那些大把大把拿钱给你花的男人,他们会在意你打一个喷嚏吗?会为你跑遍大山吗?不哩,他们只是盯着你的光身子哩!等有一天你老了,或者你哪一天病了,不能给他们带来快活了,他们还会来理你吗?呸,做梦!”
王改英冷笑一声道:“可我现在没老,我现在就把钱攒够,我有防备万一的退路。”耿菊花道:“你你,你没脸皮,你当真下贱!”“你好,你当兵一年三百六十天,弄得黑不溜秋男不男女不女的,一个月才四十三元钱,你以为你就伟大到了哪里,你以为你就有资格来教训我?”“我们是钱不多,可我们光荣,我们是为十万个百万个人的幸福活着,而你呢,你为你一个,为几个,这个分量就不同。”
“好活歹活都是一辈子,”王改英不耐烦地挥挥手,似在赶开什么拦着她的东西道:“叫化子和大英雄死了都是一样的白骨,有什么区别。”“有,当然有!”徐文雅在盥洗台边说的话如沉雷一般滚过耿菊花的脑际,她敲着王改英坐的椅背道:“我死了,我的家人敢在我的坟头上竖一块碑,上面写着‘这里埋着一个女子,她青年时代,曾当过一名为人民除害的女子特警队员’,而你死了,你的碑上敢刻着,‘这个姑娘,在她青春最美好的时期,她曾当过一只供男人取乐的鸡’吗?你有这个勇气吗?量你没有!你丢得起这张脸,你的爹娘老子兄弟姐妹丢不起,只怕刚写上这么一句,方圆百里的人的口水就把你家的房子给淹垮了。”
王改英把梳妆台使劲一拍跳起来,大喊道:“耿菊花,我给你拼了!”她往耿菊花身上扑去,耿菊花让她又捶又打,嘴里喃喃道:“你打我,说明你还有羞耻心,你打我,只要你今天就离开那个臭地方。”王改英道:“我就不,就不!”一脚踢到耿菊花腿肚子上,“我喜欢这样过!”
耿菊花的怒火燃上来,她大叫一声:“呀!”一个扫膛腿过去,王改英尖叫着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