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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献策这么一分析,真是吹糠见米,且十分吻合眼下明军土崩瓦解,纷纷投诚的大趋势,众人虽没见吴三桂的面,却似已看到他心里是如何想的了,于是都说军师分析得对。李岩见此情形,只好叹口气,不再做声。刘宗敏见自己的主张不被采纳,心里有气,但也只好说:
“那说吴三桂来降,谁去好呢?”
牛金星说:“此事不急在一时,就依军师所说,吴三桂既然存心观望,只要我军能迅速拿下北京,绝了吴三桂的指望,他一定会自动来降,不然,唐通不是他昔日同僚吗,让唐通去现身说法,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李自成连连点头称是。于是,本应该作为头等大事来讨论的事,就这么敷衍过去了,接下来,才是他们今晚要议的正题,这就是进入北京后,如何处治崇祯及他手下那一班勋臣国戚、降官降将。
此事一经提出,刘宗敏和李锦、高一功等人立刻精神振奋起来,这班人对崇祯及贪官污吏最为痛恨,在向北京进发的途中,便在议论,一旦拿下北京,要如何报复他们,所以发言涌跃,说进京后,那班贪官污吏,一个也不能漏网,要统统逮捕起来,他们的妻女,要罚与有功将士为奴,对他们本人,则拷掠追赃,不交出赃银,要让他们皮肉尽脱。
宗敏再有立功的机会,就是将数万大军,交到他手上,也有些放心不下,刚才点名让李岩说,李自成的本意,是不想自己出面否定刘宗敏,想让李岩说出与刘宗敏不同的意见,自己再出面裁决,这样可不露痕迹,不想李岩不知机,竟附和刘宗敏的意见,所以,牛金星开口便否定刘宗敏、李岩的意见,他说:
“臣之所见与汝侯、任之将军略有不同。”
李自成一听,忙鼓励说:“有何不同,快说说。”
牛金星于是顺着李自成开先的提示,并进一步发挥说:“我军自年初出发,一路顺风,三晋及宣府、居庸约五十万明军都望风归降,这说明,明军已成土崩瓦解之势,崇祯真正拿得出手的就只这支宁远兵了。据臣所知,洪承畴当年率师援锦,麾下有八个总兵,除王朴、曹变蛟被杀,唐通、马科、白广恩不都降了我们么,所谓见一斑略知全豹,唐通、白广思辈不过如此,臣敢断定,那吴三桂也强不到哪里去,眼下当他看到昔日的胞泽纷纷归降,心中未必就没有畏惧,未必就不想想,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就凭这五六万人马,若与我大顺军对抗,必是为崇祯殉葬,当周遇吉第二,这合不合算?所以,臣断定,吴三桂心中,应早有打算。眼下他不是已进了关么,皇上只须发一道圣旨,温语慰劳,令他前来归顺,他一定会率全军来归,根本就用不着再劳动大将军去征讨。”
第106节:4北京在望(4)
众人纷纷其说,你才说完他又来,唾沫横飞,兴高采烈,李岩和宋献策对此却兴趣不大,也插话不进;至于牛金星,身为丞相,他的心思早放在皇上的登基大典上,到时看要如何隆重,如何符合古礼……
看看堂上两排巨大的庭燎已快燃尽,众人关于惩罚明朝官员的设想,也谈得差不多了,兴头过后,不由接二连三地打起呵欠来,李自成见此情形,只好宣布散会。
李岩和宋献策一起,最后离开,走出总兵衙门,抬头一望,已是斗转参横,因见左右无人,李岩伸了一个懒腰,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宋献策见他情绪不怎么高昂,清楚是为了吴三桂的事,不由关切地说:
牛金星说完,李自成连连点头,说:“丞相所言,可谓登高望远,表里洞透。”下过这句赞语,才把眼来瞅一直未做声的宋献策,说:“军师以为然否?”
牛金星这看法,完全是迎合上意,李岩对此大不以为然,但既经皇上肯定,他便不宜再争,只想军师能发一言进行补救,至少对牛金星这话少许驳正,不想宋献策见皇上垂询,忙说:
“臣以为丞相此议,确有见地,吴三桂虽然受崇祯之封,进伯爵,但究其本心,并没有真正抗衡我军之意,皇上若是招降得法,他一定会率众来归。”
李自成见军师也是这个意见,不由更加高兴,他扫了李岩一眼,然后望着宋献策说:“既然任之说这个吴三桂不可小觑,军师又凭什么说他无心抗衡呢?”
宋献策说:“因为他与唐通几乎同时奉诏勤王,虽说百姓拖累,致缓师行,但他若真心想救崇祯的急,只要一进山海关,便可派轻骑疾进,步兵随后进发,山海关至北京这一路道路通畅,来往十分便利,骑兵一二天便可进入北京,协助城守,何必要在途中耽搁这么久呢,须知此时的崇祯望救兵,岂止是望眼欲穿四字可形容的,臣敢说,崇祯之所以没有弃北京南下,只怕就是指望他的救兵。可他自奉诏到现在,整整有一个月时间,却还才到丰润,这证明吴三桂早已看出,杯水车薪不能济事,自己率兵救援北京,无异于飞蛾投火,徒烧自身,于是徘徊观望,待价而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