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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之俊知道方岳贡的“下情”是什么。他平日与方岳贡往来密切,虽自己明知在劫难逃,却还是忍不住于一边说:“将军,方岳贡能出一万,已是极限了。”
刘宗敏不意下面锁着的这人不但不怕,且还为他人说话,不觉诧异,乃指着金之俊说:“你凭什么说他只有一万?”
金之俊磕了一个头,说:“方岳贡曾为松江知府,有清廉之名,天启时,只因无力向魏忠贤行贿,被魏忠贤诬陷,说他亏空了府库,照数要连降十三级,他才五品黄堂,降到八级便无级可降了,只好以坐牢相抵,直到崇祯初年才出狱。这以后,他无论是当御史还是当辅臣,都廉洁耿介,从不得昧心钱,能拿出一万两银子,应是罄其所有了。”
刘宗敏一听,岂肯相信,乃指着金之俊说:“胡说,他既然后来在崇祯手上又当了十七年的官,且又是尚书又是宰相,岂能没有银子?明朝的官,没有一个好东西,眼下就审你,你不拿出三万五万也没有你的好日子过。”
说着手一挥,两个士兵上来,将金之俊拖到堂中,用脚踢他跪下,金之俊心想,早知是这个地步,早死就好了,于是硬着脖子站起来,昂着头说:
番子手领命,从身上取出一小块木头,趁陈演叫时,一下塞在他口中,卡得陈演口中直流血水,眼泪汪汪,那身子在夹棍下直抖,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刘大将军不再理睬陈演,扬起手,把两根指头向一边的方岳贡动了动,方岳贡知道轮到自己了,他大概已明白这所谓审是怎么回事,所以,便爬向前一点,报过姓名后马上就接着说:
第135节:5在数难逃(4)
“犯官方岳贡,认助军饷一万两。”
堂上的刘宗敏又“哼”了一声,连连翻着手中的簿子,找到方岳贡的名字,看了看说:“方岳贡,你倒是痛快,一万两,你不也是大学士吗,且是先当兵部尚书再当大学士,都是最捞钱的官,你的家产只值一万,崇祯的江山也白丢了。”
“将军,有明一代,固然是贪官污吏横行,不然也不会是这个局面,但也不见得个个都是贪官污吏,所谓乱蓬之中,不掩芳草,恶木之上,岂乏良禽?就说官员中,有同流合污、同恶相济的,也有出污泥而不染的、清廉耿介的。贵军既然替天行道,就应该区别对待,不应该不分青红皂白、清官贪官一锅熬。”
刘芳亮一拍桌子,说:“好家伙,在居庸关没有杀你,竟跑到这里来卖嘴皮子了。”
刘宗敏这才知他是昌平巡抚,于是指着他说:“好你个贪官,居然还敢顶撞,怕你是活腻了。”
金之俊不屈地说:“足下差矣,鄙人可不是贪官,要鄙人助饷,只怕家中连一百两银子也拿不出。”
刘宗敏不意金之俊居然不怕死,不由惊讶,心想,此人倒不失为一条汉子,既然王之心说清官不怕死,倒要看看他是真清还是假清。正肚内寻思,不想一抬头,望见还才夹起的陈演,竟脸色煞白,大汗淋漓,向着他不断地点头,虽说不出话,但鼻孔里却发出“呜呜”的声音。
左右两边的官员也笑了,刘芳亮说:“才一万两,也亏你是宰相。”
这时,又有好几个被捕犯官解到了,谷大成一见,不由焦躁,一拍桌子说:“又当尚书又当大学士,没有十万,也得出八万,少一两也不行,不然,自己爬到一边去。”
方岳贡不由连连磕头说:“大将军容禀,罪民有下情相告。”
刘宗敏说:“什么上情下情,与老子夹!”
左右立刻又上来两个大汉,不由分说,如法炮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