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老人颤抖着接过小孙女点燃的香柱,虔诚地朝佛祖拜了三拜,那是“有求必应”的释加牟尼。
勐,是西双版纳傣族人对山林中小块平地的称呼,多用于地名。如:勐腊、勐醒、勐龙、勐遮等等。
几年来,执行各种任务的部队来来往往,进进出出,大多在这里打尖休息。勐腊像个大兵站,沿公路两侧,村村寨寨、家家户户都留有空房,随时留宿过往的军人。然而,无论前方战事多紧,人们照样是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安详宁静的生活着。
这是部队出国前最后一站,遵照行动计划,将停留调整两天,一是缓解疲劳,二是换装。红领章、红帽徽和国防绿的军装将全部消失,代之以适合热带丛林作战的老挝人民军军服。当然,这些“外国”军服也是中国生产的,老挝人民军的武器装备、军需物资,大都来自中国,既然中国人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那就不必客气了,有啥要啥。
傣族同胞居住的高脚楼颇有特色,非常适合当地的气候、环境和地形。山区很少有平坦的地面用于建房,不要紧,十几根大圆木柱子往地下一戳,上面找平。底下饲养家禽、牲畜,上层住人,既凉爽透风,又防毒虫野兽侵扰。
相传高脚楼和傣族姑娘特有的筒裙与诸葛孔明有关。当年蜀汉大军征服“蛮夷”后,当地土人无不俯首称臣,凡事不敢擅越,必得丞相点头。一日,问:“房子建成什么样?”诸葛亮随手摘下顶冠置于案上,土人依其形而仿造之,便是高脚楼。又问:“女子该如何着装?”诸葛亮烦躁起来,一甩手,宽袍大袖掉下一只,土人捧袖而回,穿在身上,谓之筒裙。
司务长自己点燃一支烟,又往灶膛里加了些劈柴。红红的火焰升腾起来分外耀眼,噼噼叭叭火星四溅。
他是个办事精明、会算计、能吃苦的人。可惜的是,在“要节约闹革命”、“工作上高标准,生活中低标准”的年代,完全失去了用武之地。每人每天四角二分钱的伙食费,别说如今的电脑、计算器,连算盘珠子都不用拨就能搞得一清二楚,就那么几个钱,还用得着算吗?假如晚出生他三十年、二十年,此人必定成为证券公司大户室里一掷千金的操盘手。可是这会儿却是一穷二白、两手空空。为不断改善伙食,他想方设法绞尽脑汁,取长补短巩固提高,一会儿粗粮细做,一会儿素菜荤吃,变着法的进行调剂。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任凭“老炊大哥”手艺精湛技法娴熟,由于缺油少盐,萝卜、土豆、白菜老三样照样原汁原味,粗糙的高粱米也根本无法变成想象中香喷喷的白面馒头,为此,他失去了“大展宏图”的机会。
尽管贫穷落后给后勤工作带来实际困难,支委会群情激昂、心潮澎湃的场面,使他一往无前地表了态:“就是把我宰了吃,也得让全连吃饱、吃好!”这顿红烧肉便是见证之一,司务长没了退路!
不知过了多久,“大虎”和“大妞”忽然竖起耳朵,“汪汪汪”地狂吠不止。
“司务长,车队来啦!”一个炊事员兴奋地叫起来。
指挥连就住在高脚楼上。
侦察班长金亮是个觉少而精力旺盛的人,虽然旅途劳顿,但仍改不了黎明即起的习惯。竹窗外微熹初现鸡叫头遍他就醒了,悄悄起身,在黑影里摸索着卷起一支“喇叭筒”。这座高脚楼上下三层,面积挺大,不知为什么偌大房子只有一个不会说普通话的瞎婆婆带着小孙女住。
昨天一到宿营地,连长便集合全连宣布了部队新代号:“从现在起,咱们连的全称是‘中国筑路工程队第二零八支队,四一六大队,一中队,一小队’。我,就是小队长,以后不能叫连长了,保密规定勿须重复,一律改口。”金亮站在队伍里听着差点乐了,心想:哪有拖着大炮筑路的?打仗就打仗呗,跟美国人交手又不是头一次,迟早他们会知道真正的对手是谁,何必弄得神秘兮兮的,也许这就叫“外交”吧。
金亮搓搓脸,随手取过绿军装,轻轻抚摸着红色的领章帽徽,心中充满难以割舍的留恋,甚至有些惆怅。入伍快三年,打完仗回国就该复员了,领章帽徽是军人的象征,是一生的骄傲,他热爱部队、热爱指挥连、热爱这个战斗的集体。要换装了,也许摘下来就永远也戴不上了。他轻轻撕下领章摘下帽徽,小心翼翼地用手绢包好藏进挎包,哪怕违反规定也要带着它们出国。
楼上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瞎婆婆在小孙女的搀扶下,一路咳嗽着走下嘎吱作响的木梯,来到佛龛前。尽管当时红色风暴席卷全国,无情地荡涤着一切“旧世界”遗留下来的污泥浊水,可是笃信佛教的边民们依旧我行我素,仰仗上天神灵的保佑来支撑自己的精神世界,与李玉和、郭建光们一样,感受着来自不同空间的精神力量。
黑魆魆的山峦深处隐隐约约出现串串灯光,好似一条通体晶莹剔透的游龙,缓缓而来,脚下的大地开始震颤,雨后的丛林不再沉寂。
司务长一拍巴掌:“部队上来了!准备开饭!”
[奇·书·网-整.理'提.供]正文第三章滇路弯弯(三)
勐腊,距中老边境最近的一个县。
该县由于地处云南边陲,地少人稀、经济落后。居民中以傣族同胞为主,他们服装简捷艳丽,民风纯朴,世代勤劳。一眼望去,稻草顶的高脚楼比比皆是,不规则地散落林间各处。一条水量充沛的小溪清澈见底,潺潺而过,唱着歌儿向南流淌,令人思绪绵长,飘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