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此物胃口极好,随时随地都在啃吃所有能吃下去的东西。放进猫耳洞的钢盔,稍不留意,转眼就变成了铁锅,里面的皮圈、绳带一律被吃得精光,化为乌有!
连部门前小队长沈长河只穿条军绿裤衩,右手提着手枪,挥动左手高声断喝:“镇静!镇静!谁开的枪?是谁开的枪?!”
老半天,高大的木棉树后传出心力不济的魏大宝颤抖的声音:“小队长,是我,不小心走火了。”
魏立财今晚运气不错,轮上站最后一班岗。睡意正浓时被人叫醒浑身都不自在,口苦眼涩步履蹒跚、仿佛是个梦游患者,跌跌撞撞地在黑夜里毫无知觉的游荡。他先是按照习惯路线,围着主要警戒目标:指挥所——油机房——报台——仓库——炊事班——连部转了一圈,才来到木棉树下。刚刚站定,就听脚下“哗——”一片声响,唬得他闪身躲到树的另一侧险些栽倒,连忙掏出子弹推上膛,把步枪紧紧靠在胸前,如临大敌、怦怦心跳。
“哗——”又是一阵。
侧耳细听,这可怕的声响虽然近在咫尺,可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地方,搞得满山遍野都是回音,每隔分把钟就来一次,愈演愈烈经久不息。魏立财倚在树后直犯嘀咕:什么东西?他咽咽干燥的喉咙,极力控制住发软的双腿,慢慢探出头去,什么都没有?!
什么人!”他厉声喝问。油机员也吓了一跳,迅速端起冲锋枪靠上来。
“是我,刘班副,廖树林,站岗的。”
刘文鄙视地望望手足无措的电话员:“站岗跑这儿来干什么?哨位应该在哪里,不明确吗?提个烧火棍子到处乱晃,还想走火伤人哪?”一看见这个马大哈他就来气,不由自主地想起曹向东这个操作和维护发电机的高手,若是他在,今天何至于受此羞辱。
听见别人揭短,廖树林特别伤心,按说事过境迁,不应该老挂在嘴上,批也批了,处分也背了,检讨也做了,还要怎样?难道就不许人家犯了错误改正错误吗?迷途知返还是好同志嘛,再说也不是故意的。想着眼圈就红了:“刘班副,我已经承认错误,也受了处分,你咋还揪着不放?我不该来,我走。”
刘文一听,立马后悔了。是啊,能上战场就是好兵,就是同一条战壕的战友,万不可随意伤人自尊,自己挨了批,哪能迁怒于人呢?他一把拉住廖树林,帮他抹去泪珠,点支烟插在他嘴边,拍拍肩膀诚心诚意地说:“小廖,是我言重了,不该说这话,你别往心里去,以后做事仔细点,可别再马马虎虎的了,回哨位去吧。”
“活见鬼了!”他又往前挪挪定睛仔细观察,树上、地下、前后左右,还是空空如也。难道是耳朵故障了,出现幻听?拿手指狠狠掏了两下,耳朵眼儿里一切正常。莫不是在做梦?一掐大腿根,疼得给了自己一记耳光:使他妈那么大劲儿干嘛!啥都不是、又啥都没有,然而那声音不远不近分明就来自身边,岂非咄咄怪事?
魏立财狠狠心,围着树蹑手蹑脚绕到刚才站立的地方,弯下腰打开手电。天哪!无数只小虫整整齐齐首尾相连,排列成几十条行军纵队,形成一条足有一尺多宽的虫带,无边无际、浩浩荡荡奔向远方!
这便是热带雨林中的奇观之一——白蚁搬家,虚惊一场!
白蚁,昆虫类,形状像蚂蚁,群居,喜食木材,对森林、建筑物、桥梁、铁路等破坏性极大。目前我国城乡木结构房屋日益减少,此类害虫已不多见。
轮战部队经常遭其侵扰,苦不堪言。有时清晨起床,屋子中央一夜之间就平地隆起个半米多高的大蚁巢,数不清的白蚁正在忙忙碌碌、兴高采烈铺天盖地的大兴土木。它们选择在能遮挡风雨的房间安家落户,真是聪明绝顶,就是地盘占得太大,让同志们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看着就肉麻!要想彻底清除它们十分麻烦,连挖带铲,又是开水浇,又是汽油烧,很难根除,实在对付不了,只得搬家给它腾地方。有的时候,成群结队的白蚁三更半夜爬上床铺,满身满脸乱爬。酣睡中,你如果乱拍乱打触怒了它们,这些小生灵就会立即反抗,用巨大的颚钳咬住肌肤死也不放,即使揪掉屁股,脑袋还在你身上,视死如归!使人寡不敌众、遍体鳞伤。
廖树林满心感激地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刘文一拍自己的后脑勺:“该死!”
“砰——”
响亮的枪声打破黎明前的黑暗,回荡在山背上。
人们从睡梦中惊醒,顾不上提裤穿衣,纷纷从床头抓起枪光着身子冲出房门。营区上下兵荒马乱人声嘈杂,枪栓拉得卡卡直响,可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