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此话刚落,就见一旁正忙着的陈三彪说:“说到这儿甭说四百,四分也没有。”陈禄一惊:“咋就四分也没有?”陈三彪:“你这不是逼命吗?明显没钱,还要个没完!”陈禄:“谁要个没完了?”陈三彪:“那你现在还不走?”陈禄:“我才来了多大一会儿?你欠人钱,还不许人要?”陈三彪:“就不许你要。”陈禄:“你小子是要活抢人啦!”陈三彪:“抢你又咋地?”这小子是近几年逞出来的拼命三郎,曾把本村很多霸道的人顶碰得没办法。对于陈禄的凶残,他只听说过,没见过。因为陈禄自打改革开放后,很少跟人斗狠,如今又上了岁数。因此陈三彪很是不屑。见陈三彪使横,陈禄岂肯退让,说:“我看你他妈的是活腻味了。”陈三彪:“你才活腻味了,你给爷来。”说罢绰起一把铁锹。照当年,陈禄会抓住对方俯身拣锹的空,就把其干倒。而今岁数大了,毕竟沉稳了许多,见对方绰家伙,只是更快地绰起一把钢叉。陈武强老两口见势不妙,急忙把三儿抱住拖至家中。陈禄虽然怒火中烧,但心想:“我今天是来要钱的,不是要命的。虽然是用老命换小命,也不想换。因为那个小杂种的命根本不值钱。”因此他没有闯进去,只是在门外骂:“小杂种你有胆量给爷出来,打不断你的腿爷不姓陈。”他早就想好了,如果对方真地冲出来,他就只有下毒手。里外正骂着,金狮跑了来,见此情形,心的话:“父亲刚刚病好,不能再忍气吞声,得把对方压倒。”想到这儿对里面喊:“三杂种你给爷出来,爷把你的头揪下来喂狗。”陈三彪没见过陈禄的凶残,却品尝过金狮的歹毒。那还是十年前的时候,陈三彪因比金狮大两岁,比金狮高一头,喜欢欺负金狮。金狮生来带些憨厚,对于别人的欺负不怎么在乎。谁知陈三彪越逞越凶,一次竟把金狮按倒打了七八拳。打完他以为没事了,扬长而去。谁知金狮拿起一块石头悄悄跟上,对准其后脑狠命砸了过去,砸在后脖上。陈三彪也经打,受到重击,竟未跌倒,反过来抓金狮。金狮自知体力不敌,撒腿跑回了家。回家见父母等人都不在,只得将门反锁上,候在屋里。陈三彪咽不下这口气,便叫了两位哥哥来算帐。来了进不了屋,只得在外叫阵。金狮则坚守不出。陈三彪急得没法,见金狮在窗户边观注,便伸手进去抓。金狮见状,照准其手背就是狠命一抓,抓得露出白骨。陈三彪象猪嚎一般吼了一声,两位哥哥见状欲破门而入,却见陈禄两口干活儿回来,只得散去。自此陈三彪见了金狮便躲得远远的。因此今天他见金狮前来叫阵,一下子蔫儿了半截,也不再称爷,只是硬着头皮底气不足地喊:“有胆量你进来。”如此僵持了一会儿,玉枝赶至,将父子二人拉回。回到家里,陈禄火气消匀,猛醒:“嚷这么一架就可以不还钱的活,不都嚷来了?不行,我得把那个三杂种的腿打断。”金狮:“打断他的腿,你不得坐牢赔钱”陈禄:“那咱们的钱就不要了?他若好话好说,我还可以不要。若就这么横,我非要不可。”金狮:“钱是要要的,但不能动武。”陈禄:“那咋要?”金狮:“起诉。”陈禄想了想说:“我知道你跟法庭小包不错,可让人家为你去追千儿八百,合适吗?”金狮:“这是他的职责,我只不过能让他快点。”玉枝:“因为几百块钱,跟人打官论司,不嫌麻烦?”金狮:“现在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而是要不要公理和正义的问题。不维护公理和正义,小人会越来越猖狂。”
第二天一上班,金狮即将一纸诉状放至法庭小包的面前,状告陈武强和董宏胆欠债不还。该法庭管辖着周围四个乡镇的民事诉讼,包括迈达召乡。因为是金狮递的状子,小包于当天即下了传票,于本周六的上午即开了庭。到庭的除了金狮,就是陈武强,董宏胆没有来。小包便先对陈武强开问:“陈金狮写的这个状子,说你借钱四年不还,是不是真的?”陈武强答:“是真的。”小包即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为什么借了钱不还?”陈武强:“我从没说不还,只是现在没钱,还不了。”小包:“无限期拖延,跟不还有什么区别?照你这么说,人们欠了钱,只要不说‘不还’,就可以永远欠下去了?”陈武强:“我现在确实困难,五个儿子才娶过两个。”小包:“你的儿子是该你给娶呢,还是该别人给娶呢?”陈武强:“当然是该我给娶呢。”小包:“那你为什么要让别人给娶?”陈武强:“谁让别人给娶了?”小包:“拿别人的钱娶,还不是叫别人给娶?”陈武强:“谁没个马高镫短的时候?我给儿子娶媳妇,别人也能帮一下嘛。”小包:“帮忙是人家自觉自愿的事,哪有强迫别人帮忙的?”陈武强:“谁强迫别人帮忙了?”小包:“借了钱屡要不还,不就是强占别人的钱,强迫别人帮忙?”陈武强低头不语。小包继续说:“人家有办法的时候没帮你?现在人家比你还困难,也要人家帮?你五个儿子好歹娶过两个了,人家三个儿子还没娶过一个呢。”陈武强仍低头不语。小包问:“你还有什么说的?”陈武强:“哎,小包,我问你这么个事。他爹吼着要打断我儿子的腿,这算不算恐吓罪?”小包:“什么恐吓罪?人跟人话不投机,相互诈唬几句,我见得多了。那要构成个罪的话,一个乡盖一座监狱也不够用。你儿子不也说过要人家的命吗?”陈武强又低头不语。小包:“说吧,什么时候能还?”陈武强:“明年一定还。”小包:“不行,最迟今年底。”陈武强:“今年还一半,明年还一半,行不?”小包:“这个我做不了主,得问人家原告。”说着用下巴指了指一旁坐着的金狮。金狮说:“行。”小包:“那好,你今年先还人家六百。”陈武强:“不是一半吗,咋成六百了?”小包:“废话,借钱付息是受法律保护的,只要不超过银行贷款利率的四倍。”陈武强:“可这事先没有约定呀!”小包:“当初人家虽没跟你要,可你为了借到钱,不是主动承诺过吗?”陈武强矢口否认:“没有。”小包:“那人家现在也可以按银行利率跟你要呀。”陈武强又低下了头。小包:“签字吧。”陈武强迟疑。小包:“你若不签,我就强制执行,一次索回。”陈武强只得在还款协议书上签字。签罢要走,小包说:“等等。陈金狮递状子的时候,交了五十元的诉讼费。这笔费用该由你败诉方负担,所以你现在先还陈金狮五十元。”陈武强来时带了五十元,如今只好付与金狮。金狮说:“这笔费用由我们双方共同负担好了。”说罢只收了二十五。陈武强离去,金狮问小包:“那董宏胆没来,怎么办?”小包:“你放心。他不出庭只能对他不利。我现在就下最后通牒,限他一个月内把钱连本带息还清,否则强制执行。”金狮:“怎么强制执行?”小包:“有财产的扣财产,没财产的扣人。”金狮:“如果家里没财产,本人又常年不着家呢?”小包笑笑说:“那就没办法了。若在古代,老子跑了,可以抓儿子;儿子跑了,可以抓老子。而今不但老子跑了不能抓儿子,男人跑了都不能抓老婆,只能抓直接跟你借钱的那个人,也只能扣直接跟你借钱的那个人的财产。而且扣财产时,还需留下房子、锅碗、米面等生活必需品。”金狮点点头,心的话:“看来法庭的办法也很有限。”自此,他要债的劲头也不怎么足了。结果到最后,他们总共只收回三千多的债来,其余的绝大部分就算扔了。此是后话。
下午,金狮因乡里没啥要紧事,便下了个早班,回家跟父亲交待打官司的经过。正谈着,就见一个工商所的和一个税务所的一块儿进了屋。陈禄和金狮慌忙让座、敬烟、上茶。分宾主坐定,来人开言:“去年你们收黄芪赚了不少,我们也没来收一分钱。今年你们又收下这么多,总该出点了吧?”金狮:“行,应该,这个好办。这样吧,一年四季难得你们来一趟,你们先坐着,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咱们先喝酒,喝完了该咋办就咋办。”说罢去村中那个大一点的小卖部置办酒菜之类。待他买回来,却不见了那两位工商、税务人员。他问父亲:“那两个人呢?”陈禄:“走了。”金狮:“走了!没说啥吗?”陈禄:“你走后,他们问我:‘你儿子在哪上班呢?’我说:‘在茂林岱乡里呢。’他们说:‘怪不得有些面熟。’我说:‘你们都是办公事的,见面机会自然多一些。’他们点点头,又问了些买卖上的事,最后说:‘我们走了,以后再来。’我说:‘喝了酒再走吧。’他们说:‘不了,趁早还要回城呢。’说完就走了。这两个人你认不认得?”金狮:“见过,但没对过话,也不知道姓甚名谁。”陈禄:“你说以后他们还来么?”金狮:“不知道。若来了,你就先给喝酒,喝完了再主动给个二三百就行了。”陈禄点点头。书中暗表,这两个人后来也没有来。当时全旗财政压力还不大,几乎没有什么硬任务。就拿茂林岱乡来说,一年财政支出近八十万,收入却只有二十七万,不足部分全由旗里补。旗里不足部分又全由市里补。当时市里税源充足,国有大中型企业的经营状况还好。
第二天下午,给金凤和振华做媒的那个买卖人冯友亮前来拜访陈禄。陈禄置办了些小菜与之喝酒。喝酒间无非聊些生意上的事。聊至中间,陈禄问:“做了这么多年的好买卖,看来积累下不少资金吧?”冯友亮:“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