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在飞返巴黎的夜航班机上,从舱顶悬垂下来的电视机里正在播放一条令人昨舌的新闻:
日本大和银行的47o号运钞车,于五十分钟前在东京涩谷一带被两名车技高超的匪徒打劫,约五亿日元巨款与劫匪一起不知去向。该车是行驶到涩谷地段时,右前轮突然爆破,司机与随车警卫急忙下车更换轮胎。在换好新胎的同时,汽车突然启动,甩下呆若木鸡的司机和警卫,扬长而去。这条消息没能使圣巴斯蒂安·杜米埃红衣大主教分心。此刻,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倚着他肩头熟睡的女儿身上。他的从生下来就投见过,一见面却已是罗塞国际学院一年级学生的女儿。他知道那是一所著名的瑞士贵族学校,全世界的王公政要、大亨名流都把他们的孩子往那里送。他想,贝勒芒是要以此来弥补她——还有他对女儿永久的欠疚。到现在他才深深体味到了这个女人的种种良苦用心背后的巨大感情。失去贝勒芒的哀伤开始一阵阵揪扯他的心,使他痛上加痛,唯有多丽丝轻微的鼾声像抚摸伤口的小手,使这痛感得以稍栽减轻。上帝是公平的,他不会只给你苦涩而忘了加糖。望着小多丽丝,他问自己,这能算是一个错误吗?如果算,这是一个多么美丽的错误啊!这错误使他对自己在神学院里学到的、在几十年中一直奉行的所有信条准则都开始深感疑惑。究竟什么是,什么又不是错误?这绝非庇护九世用一本《谬误概要》就可以澄清的。他想,即使不是要给自己的行为辩护,教会也应该重新正视活生生的、人的世俗社会…他想了很多,可他无论如何不会想到有一天他可能把这个念头变成一种理想宣示给全球的教会。那是一个月零四天以后的事。
以艾菲尔铁塔为中心的万家灯火的夜巴黎出现在机翼下方时,机舱里的电视又在播效一条发自纽约的与刚才东京那条新闻如出一辙的消息:
半小时前,数名不明身分者闯入美国联邦储备银行,用单兵导弹炸开深入地下二十多公尺的金库大门,劫定数额巨大的从金融市场回流的钞票和约三百块金锭。令人震惊的是,当警钟鸣响时,他们竟以激光锯条把自动关闭的铁栅全部锯开,得以携金款逃脱。目前警方已投人大批警力对此案进行侦破。
红衣大主教对着电视嘟哝道:“这个世界简直是疯了。如果连那样的地方他们都进得去,还有什么事情他们办不到?”
她从随身的双肩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木匣,递到杜米埃的手里。
“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我只是在执行遗嘱。”
红衣大主教手抖得厉害,几次都没能把小木匣打开。最后还是多丽丝打开了它。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柬栗色的头发。头发的下面是一张字条,上面写着:这是我身上唯一完整的东西了,所幸它还和十七年前一样。F.B。
这时的多丽丝渐渐不再疑惑了,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这反倒使她沉默起来。她跟在红衣大主教的身后,朝达拉格罗特大教堂走去。她知道他要在那里为贝勒芒祈祷。
红衣大主教在圣像前跪了很久,直到钟楼的晚钟激荡,惊起成群的暮鸦绕着教堂的尖顶鸽噪翻飞,他才慢慢直起他突然变得佝偻了的身子,移步向教堂外走去。
在教堂的石阶上,他停下了,久久凝视着多丽丝。
“孩子,你不想知道什么吗?”他的目光里聚满了太多的慈祥。
“我想我已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