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这么说,晚上十一点四十三分,我进入了黑暗中最深的地方。”
他试图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他太激动,竟至于流下眼泪,好像他的神经在遭受折磨。
确实,他突然瞥见了案子可怕的真相,就像借着一道闪电的强光,看出了暗夜里的景色。
当人在黑暗中摸索,挣扎时,忽然射来几道强烈的灯光,把周围照得一片雪亮,这种感觉真是再强烈也没有了。两天来,他奔波忙碌,累得精疲力尽,又没有吃东西,早就饿了,现在经受了这么深的震动,他也不愿再想什么,立即就睡着了,或者说,钻入了睡乡,就像钻入了恢复精力的浴池一样。
一觉醒来,已是早晨。虽然睡得不舒服,他还是养足了力气。想到他所作的假设,不禁打了个寒战,本能的最初反应是表示怀疑。可是,可以这样说,他甚至没有时间去怀疑,那些证据就在他的脑海里纷至沓来,立即把假设变成了坚实可信的判断。他如果挑剔这种判断,那就是发疯。案情真相只可能是这样,决不可能是别样。正如他所预感的,真相隐藏在索弗朗的叙述里。他曾经对马泽鲁说过,那些神秘信件突然出现的方式,使他抓住了发现真相的线索。他没有说错。
在被迫躲在暗道里,不能动弹的时候,对堂路易·佩雷纳来说,所能采取的行动仅仅是不断回忆分析加斯通·索弗朗的所作所为之间的联系。他尽力回想他听说的每一个细节,尽力回味他听上去最无足轻重的语句和措辞。他一句句琢磨,一个一个措辞推敲,以便理出里面包含的实际情况。
因为实际情况就摆在那里。索弗朗已经说了,堂路易也不怀疑。整个悲惨的故事,围绕莫宁顿遗产案和絮谢大道遗产案发生的种种事件,所有能够揭穿反对玛丽—安娜·弗维尔的阴谋的情况,所有能够解释索弗朗与弗洛朗斯为何失利的情况,索弗朗的话里都提到了。只要理解了,真相就会显露出来,就像将晦涩的象征看明白了,便会悟出其中的寓意。
堂路易不止一次地走了弯路。他脑子里一冒出异议,他马上就回答自己说:
“也许是吧。我可能弄错了。再说索弗朗的话里没有任何能够指明方向的线索。也许真实情况不在这番话里。可是我现在可能从别的途径去发现吗?不管怎么说,我现在完全掌握了索弗朗所说的情况,还有那些神秘的信件按时出现所提供的线索,我为什么不应该加以利用呢?”
于是,他就像踏着人家的足迹走完一段路一样,又把索弗朗所经历的事情从头至尾回忆一遍,并把它与自己原来想象的案情作一番对照。两相对比,截然不同。可是,从这种对比本身,难道碰撞不出一点火花?
这是个可怕的真相。
推想出真相以后,他像韦罗侦探一样感到恐惧。当时,韦罗侦探中了毒,极为痛苦,惊恐万分地喊道:
“那是他说的,”他想,“这是我所想象的。这种不同意味着什么呢?一边是实际情况,一边是案情显示的面貌。为什么罪犯希望让案情显示出这种面貌呢?是为了避免怀疑?可是,在这种情况下,那些惹上怀疑的人必然会受到损害吗?”
问题一个接一个涌来。他有时信口作出回答,举出一些人名,一句接一句地说出一些话,似乎举出的正是罪犯的名字,说出的正是看不见的事实。
接着他立即又回到叙述上来,像那些小学生做作业,仔细地对每一个词语、每一个单独的小节,每一个压缩为主要成分的句子作了逻辑分析,又作语法分析。
一个又一个钟头就这样过去了。
突然,在黑暗之中,他一跳而起,掏出怀表,就着电筒光一看:十一点四十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