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总体来讲,就是上下文分析,某些词汇、语句构造方法和倒装句的重复率。对吧?”
“差不多,我的先生。这种鉴定等于一半是数学,而另一半是纯粹的主观趣味。我应该相信,您也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有这样一件事,有人拿来一部诗作并肯定地说,这是莱蒙托夫早期未成名时的作品。假定我搞错了,对这位天才的手稿未加鉴别就得出了结论,说这是仿冒的作品,是的,俄罗斯文学就少了一部天才的莱蒙托夫的诗作,但这并不是致命的并且也不会给任何人以明显的损害。也许,我作为语文学家和文学鉴赏家不应该这样辩解,对我来说,这个天才的每一点点创作遗产都应该是无价的。但是,老弟,我已经够老了,我能理解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文学之外还有其他许多并不比它次要的东西,比如,审判机关的利益。而当涉及到一个活着的人,他的命运取决于我的鉴定结论是另一回事。在这儿,错误的代价也已经是另一回事了。因此,我想问您,需要我给出的这个鉴定结论达到怎样的可信程度,以使我和您不至于毁了可爱的斯韦特兰娜·格奥尔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维奇的生活?”
“问题很复杂,尽管也很实在。”
“那答案呢?”
“我没有答案。所罗门·雅可夫列维奇·扎夫连,让我和您就这样约定:如果您对斯韦特兰娜·格奥尔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维奇的著作权没有一点怀疑,那就对此作出结论;如果有怀疑,就不要急于作出结论,我们对作品再做一次鉴定,指派其他的专家,或许还可以提议她再写点什么,并以委员会的形式进行第二次鉴定。您应该知道,专家的结论远不是终审判决,这只是其他众多事实当中的一项,侦查员将会慎重考虑,如何处理和采信这个事实,如何对它进行评鉴,给予它什么样的分量。因此,错误的责任不仅落在您的身上,而且同时也落在我的身上,甚至我的责任更重。我让您感到放心了吗?”
但是她事先知道并同意以她的丈夫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罗维奇·帕拉斯克维奇的名义来出版这些书,据说好像从广告宣传的观点来说是效果最佳的。现在,所罗门·雅可夫列维奇·扎夫连,您该明白了,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查明真相。”
“为什么?”所罗门·雅可夫列维奇·扎夫连感到奇怪,“这跟他的死因有关系吗?”
“有最直接的关系,所罗门·雅可夫列维奇·扎夫连。在侦查过程中查明的事实表明,斯韦特兰娜·格奥尔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维奇的丈夫想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是由于他自己没有足够的勇气去自杀,他便请了一个对他十分崇拜的人向他开了致命的一枪。斯韦特兰娜·格奥尔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维奇证实,她的丈夫靠她的钱生活,并且拥有荣誉,您也看到了,拥有巨大的荣誉和声望,而这一切实际上并不肩于他,不是他自己的功劳,这种情形使他非常地痛苦。在一定条件下这可能成为他结束自己生命的原因。但是我应该调查清楚,这种情况是不是事实存在,还是斯韦特兰娜·格奥尔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维奇,客气地说,要误导我。”
“好极了,”院士高兴地搓搓手,“这会使我的晚年生活增色不少。这种有趣的转折在我的工作实践中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老弟,您大概还记得我们由于某种无聊的原因的最近一次见面,大概是在十年前吧?”
“十二年前,”康斯坦丁·米哈伊洛维奇·奥利尚斯基微笑着确定了一下,“当然记得。一个厚颜无耻的商人自己汇集出版了好像是帕斯捷尔纳克和茨韦塔耶娃的没有出版过的一些诗,对吧?”
“有一点。怎么样,请允许我告辞吧,我担心,我的小男孩在车子里开始感到寂寞了。”
“像以前一样还是孙子送您来的?”
“是曾孙,老弟,曾孙都已经长大了。‘小坏蛋’今年考的驾驶证。如果夏天上不了大学,他就要去当兵,那样就又得孙子来开车啦。”
康斯坦丁·米哈伊洛维奇·奥利尚斯基和院士一起出来,他把老人送上车。驾驶座上果然坐着个“小坏蛋”,一头扎在一本厚厚的书里。
“对,对,这个商人可真是厚颜无耻,但是他的写这些诗的两位同学绝对的、绝对是天才!为什么他们不以自己的名义出版这些诗?他们可能会成为著名诗人!他们没有这样做,却与某些奸诈之徒打交道。我那时对此理解不了,并且直到现在我也没能理解。”
“所罗门·雅可夫列维奇·扎夫连,对他而言,金钱要比荣誉珍贵,这就是全部的解释。有这样一些完全丧失了功名心和荣誉感的人,他们设下的骗局使他们得到金钱又多又快,而作为诗人,他要致富则远没有这么快。遗憾的是,在那个时代确实是巨额的稿酬要比他的声望来得晚得多。而到现在,诗歌创作已经完全不时兴了。”
“那个天才的傻瓜结果得到的是什么?他最终成了穷光蛋,但是出了名,就这样成了穷光蛋并在狱中度日。那您是否认为这是值得的?”
“我,不,我不这样认为。但很明显,他是这样认为的。要知道他根本就不会去想什么监狱,他操心得更多的是他的收益。”
“那就让上帝保佑他吧,保佑这些天生就缺心眼的人。是的,当大自然如此毫无理智地滥施恩典的时候,遗憾总是存在的。它为什么赋予这种目光短浅、见识狭隘的人以作诗的天分?我们还是回到我们的这些作品上来吧。您想象一下,我将如何进行鉴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