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念义醒来的时候,先看到的是一个大红帐子。账子挂在他躺着的床上——红木大床,雕刻的极精美,靠内墙的护栏上刻着很多吉祥图案,正中的蝙蝠口叼铜钱,念义听朱夫子讲过,它寓意——福(蝠)在眼前。“你醒了。”
平和的声音,淡定却也不掩喜悦。念义看去,推门而入的西门笑是梦中所见的表情。“西门……少爷………”
“对,这里,是我家。”
西门笑走近他身边,扶他坐好,拿过床边木几上的清茶,递给他。
念义接过茶,一饮而尽,也记起了晕倒前发生的事。右肩微微的痛楚传来。他担心的看着西门笑:“那些人,那些人的头目是个公子,20上下,你叫他远兄,就是十月恩少爷生辰赈粥和你在一起的那个人,穿着白衣。他……咳,咳。”他说的急,一口气接不上,咳了几下。西门笑关心的替他捶捶肩:“我知道,你晕迷前已经告诉我了。”“你可有报官?如果要我作证,我可以……”
从他有记忆起,就是跟着母亲四处漂泊。
母亲绣工极好,每到一处,都会接些活计来糊口养家,两人生活固是过的清苦,倒也有个温饱。可他们却也从不在一处久居。一年冬天,母亲又要带他从住了三月的小镇离开时,他问——为什么我们不能住下来?母亲一脸悲凄的摇摇头,什么也不说,只是打好包裹,拉着他的手拜别了寄居的那户人家。从那以后,他再也没问过这个问题,因为母亲当时脸上的表情,看的他很是不痛快。母亲的容貌,倒也称的上是中上之姿,却满面愁苦。因长久的漂泊生活,看来十分沧桑。她极少打骂他,却也不怎么痛爱他,神情永远是阴霾的,态度也永远是冰冷的。以至于年幼的他,以为所有的大人都是母亲那样,满怀心事一腔愁苦。再后来,母亲死了,把他托给义父朱夫子照顾。
义父也是和母亲一样严肃,感情淡薄的人。
他对他不是很有感情,只是母亲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做人一定要“有情有义”,不可“背信弃义”“忘恩负义”。所以,在被义父抛弃之前,他也没有离开他的想法。和义父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里,常有人笑他,说他“人小鬼大,学人家讲义气”,他不懂。只是认定——他救过他,在他还清这笔债前,到义父死为止,他都不会离开。母亲是怎么说的——人情大如债,处事对人,要恩还双倍,怨还十倍。
所有,凡是对他好的人,给他过帮助的人,他都记在心里,也找各种各样的机会,用双倍之数偿还掉那些情义。他不是“义气小子”,他从不做亏本生意。
朱夫子深谙官场之事,念义年绩虽小,却也曾在他和群丐闲谈中听来一些规矩。可西门笑却只是摇手:“小兄弟,谢谢你的好意,只是,我西门家的事……原不是一二句可说的清的。”他仍是念义非常喜欢看的那幅笑容,可不知为何,这时瞧着,孩子心里却有些不痛快。好象什么东西堵在心头,压得他呼吸不畅。一些听来的负面谣言浮现出来。他一时无语。
上代的西门老爷死后,诺大家产就交由西门夫人打理。
可是,唯有一个人是特别的。他和他素不相识,只是他听过他的故事,见过他的笑脸,他就想为他亲近他,他对他没有恩情,他也想帮助他、救他。现在,细想了,他或许是喜欢他的名字。
“西门笑”。
他的名字里有个“笑”字。他的人也总是挂着一幅温和又沉稳的笑容。
他喜欢看他笑。
或许,如果母亲和义父也可以那样笑,他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