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就在这时.黛娜从办公室门边探出头来。“汤姆,那些休假报告你批了吗?”
“还没有,”我说,“我会批的。”
“请尽快。”她说。
“我说了我会批的。”
她看上去被吓着了。我以前大概从来没对她咆哮过。但没等我道歉,她就消失进走廊了。
大约二十年前,博物馆的克利斯·麦克高文写了一本极妙的书叫作《世之初:一位科学家表明为什么创造论者是错的》。但我记得我的一位朋友——一个教授哲学的家伙——指出副标题有些傲慢:一个人就可以表明世界各地的创造论者都是傻子吗?不过话说回来,我们那种处于包围之中的感觉的确是可以被原谅的。甚至到了今天,美国的民意测验仍然表明只有不到20%的人相信进化论。
承认在某一时间点存在过某种智慧引导,这就好比打开了泄洪闸。我们斗争了这么长时间,斗争得这么艰苦,我们之中有些人甚至为此被投进监狱,要让我们承认可能的智慧引导就等于让我们打白旗。我们确信媒体会因此进行白热化的辩论,最终无知会支配高层,我们的孩子不但无法分辨,而且也学不到任何真正的科学了。
回顾起来,我们在当初应该更开放些,应该考虑到其他多种可能性。或许我们不应该这么快就为达尔文理论中的粗糙之处上光上色。但是,如果我们真的这么做了的话,代价或许会让我们无法承受。
弗林纳人不是创造论者,肯定不是——他们不过是一批科学家,接受大爆炸理论,并认为宇宙有个开端(爱因斯坦觉得这种想法和常识太格格不入了,于是他做出了他自认为这辈子最大的失误:调整他的相对论公式,以避免承认宇宙有个开端)。
但现在泄洪闸己经打开了。所有的人在所有的地方谈论创造、大爆炸、以前的宇宙循环、基本常数的形成以及智慧的设计。
或许我应该把自己的管理任务分配给下属,但是,怎么说呢,如果我不再是部门的头,我的继任者会夺取充当霍勒斯向导的权利。而且我不能留下一堆烂摊子。必须尽可能处理好所有的事,直到……
直到……
我叹了口气,又把目光投向桌子上的那堆东西。
时间不够啊,该死。时间就是不够啊。
对于进化论学者,生物化学家,宇宙学家和古生物学家的指责一浪高过一浪,说我们知道——或是至少有模糊概念——这一切都有可能是真的,还说我们故意压制它,拒收有关这个主题的论文,嘲讽那些在通俗杂志上发表类似观点的人。
要求采访我的电话如潮水般涌来,根据博物馆交换机的记录,几乎每三分钟就有一个。我告诉部门助理黛娜,除非教皇亲自来电,否则不要烦我。我是开玩笑的。但萨尔班达在布鲁塞尔披露真相后不到二十四小时,教皇的代表就给博物馆打了电话。
虽然我很想一头扎进公共辩论,但我实在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
我弯着腰站在我的桌子前,翻着上面的一堆文件。东西很杂:AMNH组织需要的一份我曾写过的关于云南龙的报告;在这个星期结束前我要批准古生物学部门的预算;一个高中生的来信,告诉我他想成为一个古生物学家并要求我给他一些职业上的建议;黛娜的职工评议报告;一份去柏林作报告的邀请;我给丹尼洛娃和塔玛萨基的书写的引言;我答应修改的两份JVP的手稿;两份我们需要的树脂;一个要求修理恐龙馆中照明设施的通知单;一本我自己的书,要求我在上面签名;七封——不,八封未答复的信;我自己的上季度报销单还没有填;部门的长途电话单,上面那些没人承认打过的电话用黄色标了出来。
事太多了。我坐下来,转向我的计算机,双击E-mail图标。七十三封新邮件等在那儿。上帝,那么多邮件我连看的时间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