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手表上显示的时间是9时40分,在警备森严的指挥舱里召开的部署会议还在进行。过一会就该他出场了。
他饮光杯中的牛奶,目视被昨夜风浪刷新一番的舰艏甲板,晨操后进入岗位的水兵正兴致盎然地检查各种舰载器械,旭日在浓郁的层云中探出触手,迷人的光晕投射下来,照亮他肩上的那两条杠,那两枚星,恍惚中,又多了一枚,两枚……最后,杠融化了,变成一道金灿灿的麦穗,虽然很刺眼,还带着讽刺意味,但是他很满足……
(二)
四年前突如其来的一纸调令将他这位在航海工程领域颇有建树的年轻专家莫名其妙下放到部队锻炼,整天与一群空谈现代化却大腹便便、不思进取却只会取巧钻营的老机关打交通,这一锻炼就是四年。岁月磨平了他的棱角,也吞噬了很多宝贵的东西。他的心凉透了。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结识一个在华美籍作家,相互之间进行了长达一年的谨慎接触后,作家才挑明了自己的身份,转达了美国中央情报局局长的亲笔书信,在中国军队里倍受冷遇的他遂决定为CIA服务。提供了三项重要情报之后,CIA很快任命他为CIA正规编制内的上校情报官,并授予他某国家战略研究机构的终身荣誉博士——和其它资质浅显的国家情报机构不同,CIA是不轻易给予外籍间谍此等殊荣的,至少,他已经成为CIA眼中的自己人。后来,他才发现老天爷开了一个黑色幽默——北京其实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他,安拓因手提箱事件调离后,北京方面当即任命他为广州基地装备部D处暨“郑和工程”568856部队长,广州基地装备部D处实质上是中国航母建造计划中一个负责关键部件采购与审计的部门,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才挂名于海军基层。一夜之间,在中国军队中坐了四年冷凳的他又变成了连基地司令甚至舰队司令都无权过问的“特派员”。
庭车常打了个呵欠,含着右腮,巴眨着右眼,像被老爸吵醒好梦后老不情愿地赖在床上睡回笼觉的孩子。
陈邦干瞪一会眼,忍住笑,死活不出声。
王达明僵了半天,还是无话可说——有这样的部下,他确实无话可说。
蓦地,舱外一声长笛,惊破水天之间混沌不清的重重迷雾,只见一缕清澈澄黄的日光如入无人之境般透过浑圆清润的窗,落在一地烟蒂的舱内。舰艏甲板上,清晨出操的两队官兵相向而立,赛起歌来。清一色白的那队仗着人多,吼的是《人民海军向前进》,巨大的声浪频频盖过对方,即便咆哮的大海也黯然失声,一身橄榄绿、佩带特殊臂章的那队挑衅意味十足地背手跨立、向右微微斜视,喊的是:前进,共和国的神奇哨兵,前进,共和国的无名英雄。
第十四节南仓号上
(一)
水兵和特种兵们在主甲板上引吭高歌时,一抹羽绒不知从哪里飘来,落入主塔楼舰桥上的一只盛满牛奶的杯子里。如果在平时,他一定会将杯子甩进海里,然后挑出一些毫不相干的名字咀咒一番,但是,他今天的心情很不错,搅了搅,饶有磁味地饮下。
他摸出一包烟,摩挲很久,没有抽。他从不沾染烟酒这种东西,这包烟是为领导准备的。在这条已显得有些老态龙钟的舰上,除了上校舰长,还有中将副总参谋长、中将舰队司令员、少将舰队参谋长、总参三部大校处长等高级军官。
上世纪九十年代,南仓号曾是南海舰队的常设旗舰,自从167、168、170等新锐驱逐舰及更先进的071船坞登陆舰服役,它已很少充当指挥舰的角色,仅仅只是一艘单纯的勤务舰,风光不再。
不过,寂寞了十年的南仓号现在又恢复了往日的忙碌。两名分别为大军区正职、副职的将军登舰坐阵,外加一名军情系统某正师级技术单位的大校处长,从南海舰队司令部搬来一整套的集作战、情报、通信、技术保障为一体的微型参谋班子让舰上闲置已久的编队指挥与控制系统重新运作起来,从总参谋部某警卫部队调来一个中队负责保密与警卫工作,停机坪上的运输直升机则有三套机组人员轮流值班,休息舱里还藏了几个总参三部的特工,清一色蒙着面罩,不以真面目示人——显然是此次出航的真正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