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章 三策
叹了一口气,张素元继续说道:“表面上,与蒙人、千济的贸易除了政治上的意义外,对我们的经济无足轻重,好像下一道命令就可以做到,但实际上这关乎着许多大人物的切身利益,决不是说做就能做到的。”
顾忠信明白张素元的意思,如果朝廷真有可以切断与离人贸易的能力,那只要把这种能力的十分之一用之辽东,辽东又何至于一败再败!
张素元怀疑朝廷的能力,听了张素元的话,顾忠信又比张素元更怀疑。经过这两个多月的所见所闻,顾忠信明白,今天站立在朝堂上的人虽大都换了新面孔,但新面孔下的心却不是新的。
如果他在朝堂上提出张素元的方略,就一定会有各种稀奇古怪又冠冕堂皇的理由冒出来反驳他,从以往的经验看,根本就没有实现的可能,就即便万里有个一,皇帝吃错药准了他,那做起来也一定还不如根本就不施行来得好。
明明是不必用兵就可以轻而易举平灭外患的大好事,做起来却千难万难,这到底是为什么?
“大哥,如此竭尽所能,若素元仍不能见容于庙堂,那时就是要走也可走的心安,无愧一身所学,生平之志。”
听了张素元如此一番慷慨激昂的话,顾忠信却似丝毫不为所动,也根本没有理会话里所关切的问题,反而沉着脸问道:“素元,你如何看待辽东局势?”
略微沉吟了一下,张素元答道:“大哥,以素元浅见,辽东局势可有好、中、坏三种发展趋势。好,山海关一线,加固城防,先以坚城固守,而后则以袭扰和逐步向前推进防线并举,一点一滴蚕食离人的战力,消耗他们的物力;同时,西抚蒙厥,以绝离人取道蒙地突入关内之危;远援千济,以使箭月无尺寸之援。苟能如此,不数年或可令离人不战而降。”
“不战而降?”顾忠信惊疑地看着对面侃侃而谈的年轻人。
张素元淡淡一笑,解释道:“离人荣于战阵而耻于耕作,也不善耕作,为其耕作者皆为逃亡或被其劫掠的唐人,而且北人耕种不如南人精细,何况战乱频仍,因此粮食一向不能自足,不仅如此,离人日常所需器物皆不能自产,所以离人所需的粮食器物多自劫掠或购自帝国。北地盛产狐裘、貂皮和山参,这些东西贩来帝国可获巨利,离人就可以此换得他们需要的粮食器物等必需品,但貂皮山参这些东西却于离人自身没什么大用,如果断绝商旅,那用不了几年,离人的生活必将困苦不堪。”
“离人生活困苦,对内,自会加重对唐人的盘剥压榨,唐人逃亡反抗者必将日渐增多;对外,离人势必大肆劫掠,而可供离人劫掠的地方有三处:向南,突入关内劫掠,西面,是蒙人的势力范围,东面则是千济半岛。以离人目前的力量,他们不可能突入关内劫掠,也不会蠢到与整个蒙人为敌,所以可供他们劫掠的地方就只有千济半岛。”
“如果我们现在就未雨绸缪,帮助千济做好防御,那离人就不可能轻易达到目的,而且这样一来也会增加千济对离人的戒心,今后势必会更加倚重帝国,而不会首鼠两端。如果一旦形成此一态势,离人进退无路,必将举止失措,各部酋首终将离心离德,吉坦巴赤历尽千难万险建立的后箭政权自会分崩离析,离人势必争附帝国以求富贵,从而再度陷于以前互争雄长,强凌弱,众暴寡的乱局之中。”
张素元这一番入情入理的分析让顾忠信茅塞顿开,忧心大去,但他还是有些不解,问道:“战事一起,商旅不早就断绝了吗?”
“大哥,事情怎会如此简单!”张素元苦笑一声说道:“离人和我们的商贸就从未真正断绝过。”
看着顾忠信难以置信的神色,张素元解释道:“与离人正常边贸时,利差就有数十倍之多,只不过多是进了地方官员的口袋,如今战事一起,地方官员和奸商互相勾结,利差就更是惊人。除此而外,离人也通过蒙人和千济与我们贸易,但这其中也多是唐人奸商取道蒙地和千济与离人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