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有多就有少,由总会开出『划条』交阜康向欠头寸的钱庄先收现银。时间规定是在第二天下午两点钟以前。
那么,缺头寸的钱庄怎么办呢?不要紧,第二天上午可以到公会向有头寸多的同行去拆进,利息以日计,称为『银拆』这种一两天的同业借款,不必打收据,由公会记一笔帐就可以了。
至于利息的计算,又分两种,不打收据的拆借,称为『活拆』,利息高低视银根松紧而定。另外一种同业长期的拆借,称为『呆拆』,要立票据,议定利息;在此期间,不受每天挂牌的『银拆』的影响。
『这种打「公单」的法子,就好象赌钱发筹码,所不同的是,第一,赌场的筹码,只有头家可以管;公单只要是汇划钱庄,家家可开。第二,赌场的筹码,不能拿到外面去用,公单可以化成本号的银票,到处可用。说实了,无非无中生有,凭空生出几千万银子来;所以现银不过一百万,市面上的大生意照样在做。这就是要汇划的把戏。』接下来便谈到丝茧的情形。丝茧业下乡收值,多仰赖钱庄放款,胡雪岩也就因为有钱庄在手里,所以成为丝业领袖,这两年因为抵制新式缫丝厂,收的茧子与丝更多。宓本常虽非胡雪岩经营丝业方面的档手,但可以从各联号存放款进出的总帐中,看出存货有多少。
『大先生,』宓本常神情严肃地说∶『现在存丝总有六七千包,茧子更多,我看用不着这么多存货。』『你是说吃本太重?』
』
『前十来天我听说,已经收到半数了。这几天,总还有款子进来。差也不过差个百把万,不过,现在全上海的现银只有一百万,』古应春吸着气说∶『这件事恐怕也是个麻烦。』胡雪岩的心一沉,『我的信用,伤不得一点点。应春,』他说∶『只有半个月的工夫了。你有没有啥好主意?』『一时倒还没有。』古应春答说∶『且等老宓来了再说。』宓本常一直到天黑才来。据他说,一接到通知,本来马上就要赶来,只为有几个大客户提存,调度费时,所以耽误了工夫。
胡雪岩知道,所谓调度,无非先开出银票,问客户到何处提款;然后通兑付的联号。譬如客户要提五万银子的存款,说要到江宁去提;便用最快的方法通知江宁的阜康。如果江宁『头寸』不足,再查何处有多余的『头寸』——上海阜康是总号,各联号存款进出的情形,都有帐可查;查清楚了,透过同行的汇划,以有余补不足。
不过这是近来的情形,早些日子说要提现银,还要照付;胡雪岩便查问那些现银都到哪里去了?『都分散到内地去了。』宓本常说∶『不靠水路码头的联号,存款都增加了。不过照我计算,转到别处的只占十之六七;还有十之三四,是摆在家里了。这些现银,要到市面平空了,才会派到市面上。』『喔,』胡雪岩沉吟了好一会儿说道∶『这十之三四的现银,也要想个法子,早点让它回到市面上。你开个单了给我,看哪几处地方,存款增加了。』『我说过了,只要不是水路上的大码头,存款都比以前多。』
『那是怕中法一开仗,法国兵轮会到水路大码头。』胡雪岩问∶『京里怎么样?』
『是啊。』宓本常说∶『粗估一估差不多有三百万银子的本钱压在那里。不是因为这样子,古先生的十万银子,我也不好意思来讨。』『呃!』胡雪岩立即接口∶『这十万银子转到我名下。』他紧接着又转脸对古应春说∶『另外的,再想办法。好在你有地皮在那里,不过现金一时周转不开而已。』
古应春满怀忧虑一扫而空;但自己虽不愁了,又为胡雪岩发愁,『小爷叔,』他说∶『现在三家缫丝厂都缺货,你何妨放几千包茧子出去;新式机器,做丝快得很,一做出来,不愁外洋没有买主,那一来不就活络了?』
『加了很多,而且都是大数目。』宓本常说∶『文中堂的三十万都提走了。不过,北京存了四十六万。』文中堂便是前年升了协办大学士的刑部尚书文煜;提三十万存四十六万,表示他对阜康的信心十足,胡雪岩自然深感安慰。
『难怪大家都想做官。』胡雪晨说∶『他调到京里,也不过三、四年的工夫,倒又积了十六万银子了。』『不!』宓本常说∶『其中十万两是他的本家的。』『不管他了,总是他的来头。』胡雪岩又问∶『上海几十家钱庄,现银只有一百万,大家是怎么应付的呢?』『全靠同心协力,在汇划上耍把戏。』『喔,』胡雪岩从受知于左宗棠开始,一面要办西征粮台;一面又创办了好些事业,而且做生意的兴趣,集中在丝上,对于钱庄的经营,差不多完全交给宓本常主持,钱庄的制度,有所改变,亦很隔膜,『汇划』上能够,『耍把戏』,却不甚明白。在过去,他可以不求甚解,现在出现了危机,他就非问问清楚不可了。
『说穿了,一句话∶等于常在一起打牌的朋友一样,赌得再大,不过赌筹码,今天我输他赢,明天你赢他输,听起来很热闹,无非数数筹吗,记一笔帐,到时候结一结就轧平了。
不过,这只好常常在一起的朋友这么办,夹一个外头人进来,赢了一票,要拿现款走;这个把戏就耍不下去了。所以┅┅『所以上海的钱庄,由阜康领头,联络了十来家』大同行『,成立了一个』汇划总会『,仿照日本在明治十二年所设立的』手形交换所『的办法,用交换票据来代替现银收解。
票据交换,不能私下办理,一定要送总会;凡是汇划钱庄,到期的银票,一律先送总会,分门别类理齐,派老司务送到各钱庄『照票』。如果不误,这家钱庄便将银票收了下来,另外打出一张收据,名为『公单』,规定以五百两为基数,不足五百两,或用现金找补,或者记帐另外再算。这些『公单』大概在下午三、四点钟,都已集中到总会,算盘一打,立刻可以算出哪家该收多少、该付多少;譬如,阜康应收各庄银票共计一百万,本号开出的银票只有八十四万,有十六万头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