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辩到最后,仍是无结果。卫媪遂即换了一种说词,“主人,你纵不为自己着想,”她指着缇萦说:“也该想想女儿。入了狱,内外隔绝,阿萦要想见你一面都不容易,你可想过么?”
这一说,倒是击中了淳于意的弱点,顿时容颜惨淡、田然无语。缇萦自更是心如刀割,但记着父亲的话,强忍眼泪,怕哭出声来,惹他厌烦。
就在这时,卫媪抛过来一个眼色,缇萦被提醒了,这不正是该自己开口的时候吗?于是她膝行向前,哀声说道:“爹,你就听了大家的劝吧!”
这才是淳于意最悲苦无奈的一刻。多少天以来,他担心的就是一旦案情发作,不但不知如何来安慰缇萦,甚至于不知如何来向她说明事实经过?但照今夜的情形看,似乎缇萦早知其事,否则那姓虞的说到“案子大概下来了”,缇萦一定会追问是什么案子?由此他又想到卫媪知道姓虞的来自侯府,一定在事先就有过联络,然则那又是怎么回事呢?
于是他先抛开缇萦的话,问道:“你们一定瞒着我,在侯府里有所图谋;是吗?”
阳虚侯的丞相、内史既肯照应我,必不令我受刑吃苦。”
“是的,在阳虚不会,逮赴长安,可又怎么办?”
“不是君侯在长安嘛?”
“君侯只怕照应不到。”
“如果连这一点都照应不到,君侯如何能为我销案脱罪?”
“是的。”卫媪接口便答,“到了今天,不必再瞒你了她把年前宋邑在阳虚时,如何定计,如何由缇萦面见阳虚侯为父求情,以及年后如何得到临淄的消息,缇萦又如何再一次得阳虚侯的承诺,一定设法相救的前后经过,原原本本,都说了给淳于意听。
这一番絮絮的叙述,在淳于意心中,竟是雷轰电掣的冲击,未及听完,便已热泪盈眶。一女一仆两门生,是如此周到细密,苦心维护,使他在酸楚中,有无限的安慰,在安慰中又有深深的悔恨——早知如此,不该坚拒齐王府的征辟,能免得一家受累,就自己委屈些又有何妨?
这样一想,他越发觉得唯有守在家中,承当一切,才能心安理得。
“所以要先躲开。”
“躲到什么时候?”
“不会太久的。”卫媪极有把握地说,“只等君侯在长安得到这里的消息就好了。”
“这是那虞公的话。”淳于意大声答道:“倘能救我,入狱无妨。不能救我,逃亡非久长之计,要我一辈子偷偷摸摸,做个见不得人的人,我宁死不干!”
一向言词爽利、善于辩驳的卫媪,竟被淳于意说得哑口无言。但她不肯死心,再度反复辩解,淳于意则始终坚持成见。这中间只苦了一个缇萦,插不上口,也不知道谁是谁非?唯有把头转来转去看他们激辩,转得脖子都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