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们想冷死人不成?这么冷的天,连被子也不发一床,没得垫的至少也要发一床盖被,那怕是一床毯子也行。我们是人,不是牲口!怎么叫我们钻草堆?”
接待人员耐心地解释:“同志呀,串连的人有百万之众,在这种情况下做被子都来不及,何况现在生产体系都瘫痪了,将就点吧。学学井冈山的老红军,盖一盖稻草被也是一种锻炼嘛!你放心,冷不死你们,我们有数,舞台前后都有暖气设备。
欢喜斗嘴的刘剑说:“你们都别卖老了,我们这里除赵文斌年纪稍大,谁都别提老字。”
列车突然一阵急刹车,没站稳的人都被晃倒了。出了什么事了?有人把头探出窗外。过了一阵,消息传了过来,原来是前面车站的几百号铁路工人在闹卧轨罢工。这下可麻烦大了,不仅是这辆车不能开,这条线上的车辆全得停下来了。列车中传出一阵不安的骚动,有的红卫兵在骂人:
“铁路上是怎么‘抓革命、促生产’的?肯定是有阶级敌人在搞破坏,要不就是走资派在捣鬼。”
一位老工人模样的人横瞅了那红卫兵一眼说:“抓革命,促生产,怎么抓呀?当干部的大都挨揪了,造反的工人也不上班了,铁路大动脉上一片混乱,坚守岗位的工人又能如何?就拿我们乘的这辆列车来说吧,从南到北几千里,原来车上是有列车员的,可红卫兵和造反派把卧铺、乘务员室全占领了,乘务员不下岗又能怎办呢?开口就是有坏人破坏,哪来那么多坏人?你没听说吗?前面卧轨罢工的都是铁路工人。”
“他们是哪派的?”红卫兵小将又问。
“我怎么知道是哪派的?这年月谁都可以造反。不愿上班的打着造反有理的旗子闹革命去了;坚守岗位的因为失去工作条件,也被逼得造反,去争取正当的工作条件和权利。闹事的不是‘造反派’就是‘保皇派’呗。”老工人答。
老工人这段精辟的论述直说得周围的人纷纷点头,红卫兵小将哑口无言。
前面传来正在与卧轨工人谈判的消息,但谈判的时间是那么漫长难熬。这是河北境内,周星和同伴们一样,是第一次看见这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北国风光。但此时只有周星和刘剑饶有兴趣地在欣赏这银装素裹的世界。万山红他们冷得直埋怨衣服带少了,其实,大家都倾其所有了,只能怨南方人的冬装本来就单薄。
列车终于越过了人为的最后一道封锁线,缓缓地向祖国的首都北京驶去。
红艺兵被接待站安置在文艺界的一个接待分点,北京市新文化影剧院。小小的影剧院已经竭尽全力了,但仍无法安置日益增多的文艺界上访串连人员。气温已近零下20℃了,吐出的口水落地成冰,可接待点连被子都没有。走廊上堆放了大量的稻草包,那其实是抗洪用的沙石包,现在却成了众人的御寒棉被。有什么办法呢,你就是把接待工作人员打死,没被子还是没被子。周星过去下山区农村体验生活时用过这玩意,也制作过这种草包。他毫不在意地抱起几只草包,便向安排的住处剧场舞台上走去。刘剑、高峰等人也抱起草包跟上,只有冷怕了的万山红还在质问接待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