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周星无可奈何地同曾庆元来到大塘集上。集上物质虽不甚丰富,但人流量却不少。周星又有点后悔地说:
“咳!我真该带速写本来,我们可以各取所需,你逛你的集,我画我的画,各得其所。”
曾庆元不耐烦地说:“你们这些臭老九就是迂腐,难怪要接受工人阶级再教育!工作时间好好工作,休息时间好好休息吗。我记得有个什么伟人说过:‘不懂得休息就不懂得工作。’每天下了班,叫你下棋打扑克也不参加,就知道画呀,写呀,唱呀,有什么意思?”
周星的眼前立即浮现出通宵达旦打扑克的场景,每个牌友的脸上都贴满了小纸条。周星不想争辩,只是淡淡地一笑,送给曾庆元五个字:
“有理说不清。”
接着,又是一声晴天霹雳,大山化成了尘埃。难道这座大山就应验在这张大山身上?难道张大山的命运最终是粉身碎骨?欧阳文涛不敢继续往下想去。曾小芳发现小欧的神态有点异样,担心地问:
“小欧,你在想什么,没什么事吧?”
“没什么事。我有一个朋友周星就在第一机床厂工作,我看,可以去找他问问情况,兴许能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曾小芳知道周星就是文涛的初恋情人,但眼下没有其它的办法可想,便说;“那只有这样办!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但宫勇刚不能去。”
曾小芳说完后,和欧阳文涛搭上了开往机床厂的公共汽车。
二人不愿再争辩,便在集市中溜达开来。曾庆元心里惦记着狗肉,一双眼自然四处搜寻卖狗的目标。周星则在观察场景,观察人群组合的种种生动构图。不一会儿,曾庆元竟和一个卖腊肉的胖乎乎的年青人搭上了腔。这人模样似乎有点傻憨,邋遢的棉衣几处露出了棉花也不补上,胸前的钮扣只剩三个,勉强凑合着将棉衣扣上。他的脚下放着一只竹篮,篮中是大条大条的腊肉。曾庆元这人特别馋肉,对香喷喷的腊肉更是情有独钟,用他自己的话说:“闻到腊肉的香味,生的都想咬一口。”但这年头黑市肉价贵,腊肉就有如老虎肉般的昂贵了。没法子,腊肉的香味太诱人,曾庆元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两条腿像被磁铁吸住了再也迈不开。他装做亲热一口一个“胖子”的叫着,与这胖小子讨价还价起来。最后胖子抛出了一句话:
“朋友,价可以还,但看你要买多少?十斤以下价不能少。”
“哟!胖子,你的口气好大哟,一斤腊肉十块钱,十斤就是一百块钱,我们做工的一月工资才四十五块钱,买得起那么多?不吃饭都买不起呀!你就算交个朋友吗,少点!再少点!算七块钱一斤,怎么样?”曾庆元说。
张大山之死虽然在情感上对周星没什么打击,他和这个叫大山的人素不相识,更谈不上友谊,但是“人之初,性本善,”人性驱使他常会想起这个青年;想起这几年自己周围死去的许多人;思索这个社会是不是缺少了点什么又多了点什么?否则,为什么人的生命有如草芥,可以随随便便的死去,而无需作任何的交待。周星找不到答案,也无法走出这个阴影。但最近周星心情很好,因为他和曾庆元无意中做了件好事,配合派出所老所长,把久无着落的机床厂盗肉案给破了。这个盗贼不是大山,而是另有其人。事情经过是这样的:
星期四是第一机床厂的厂休日,大部分车间都不上班。这一天,正好又逢上郊区大塘的集市。闲着无聊的民兵排长曾庆元约周星去赶集。他走到周星的宿舍,见到周星背了个画夹,像是准备出去写生,便说:
“周画家,你也太钻研了吗!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又出去画画,也应该调剂调剂一下生活。”
“画画对做工来说,本身就是一种脑力劳动与体力劳动的调剂。再说,我再不多画点画,所学的专业就荒废了。利用休息日到车间去画画速写,还可以更熟悉我们的工厂和工人师傅,正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曾庆元根本不愿听周星的分辩,他一边夺下周星的画夹一边说:“我不和你嚼舌头,讲不过你们这些知识分子。今天你是秀才碰上兵有理说不清,我硬是要拉你这个壮丁,去赶郊区大塘的集,买一条小狗崽来改善改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