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手中拿了一个打火机,在黑暗而空旷的打火机,点燃,又熄灭,然後,再次点燃。那个女人曾经说:“莫好一次买刚多啧。”是啊,买那个,他花了好多钱,也许这样花下去,很快就会花完了,你说,他为什麽要买那麽多呢?
何授疲惫的笑,然後试著挪动身子,找到墙,把身子靠上去,从口袋里拿出一根吸管,把粉末倒在一张锡箔纸上,学著戚慕商的样子,用打火机在纸下点燃。在刺激的气味下,他小声的咳嗽著,然後安静的把头,更加的凑进那微弱的火光。
狠不得──狠狠的伤害自己,伤害自己,放弃自己──
你有没有试过这种痛……
你懂不懂这种痛?
他只是含糊不清的笑,拿著果篮提著香蕉就出去了,或许以後会和这个女人再见面吧。
可与其花心思去打量这个传说中的毒枭,不如多留些精力考虑一下,如何在进关的时候,尽量提著香蕉在大盖帽面前走的气定神闲。
何授回去的时候,戚慕商已经几乎只剩下一口气了,整张脸汗的几乎辨认不出五官,嘴里发出一些虚弱的喘息,沈默如死水的眼睛在看到何授的时候,突然如同火焰一样的燃烧开来,“快,快帮我……帮我解开……”戚慕商嘶哑的喊著。绑他的绳子如果不是他实在过於虚弱,一定是早就被挣断的了,纵然如此,那些粗布绳子此时依然毫不留情的因为他的挣扎,而深深烙进戚慕商骨瘦嶙峋的身子里,让何授花了很长时间才一一解开。
何授把他扶起来,让他靠著墙,那些粉末隔著一层锡箔在火焰下燃烧,化成一股几不可寻的烟。火光再次把戚慕商的脸映亮。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孔在火光下,一时显得有些扭曲,静下来看又有些诡异的安详。戚慕商是靠著墙享受那些东西的,他努力把头低下一点,这令整个身子佝偻起来,何授不知道那腰板是不是曾经宁折不弯。
这一刻屋子里安静的可怕,何授出乎意料的安静而平静的看著戚慕商吞云吐雾,整个屋子都是黑的,那幅女神的翅膀隐没在黑暗之中,照亮黑暗的只有那一点火光,那光亮代表的究竟是罪恶,堕落,还是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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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戚慕商出走是在第二天的中午,那时候何授刚刚睡醒,整个人昏昏沈沈的,像是在锅里转过几圈又被捞出来,每一根神经都在痛苦的叫嚣,每一块肌肉都变得很痛,头痛欲裂,心情莫名的处在一个极端暴躁的地步。
戚慕商留下来的便签条就放在不远处,上面写著:抱歉,让你看到了这样的我。字迹清瘦,几行字在便签条上慢慢排开,孤零零的寂寞。旁边放著一张画展开幕的入场卷,时间离现在还有半个月。
何授不知道戚慕商是用什麽样的心情,在重新获得清醒後回忆昨天的一切,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每一道习惯了自己舔拭的伤口,在措不及防的时候暴露人前的时候,是不是混杂著破裂时血淋淋的伤痛。戚慕商是那样一个骄傲的人,何授不知道他曾经有多麽的骄傲,这样一个容貌出众,家境殷实,才华洋溢的人,当他在爱情面前一败涂地,以为一无所有因而无所畏惧的时候,骨子里刻满的骄傲,又跳了出来,咬了他一口。
何授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隔了一段距离去看戚慕商,他的脸异常的白,眉眼特别的黑,光影在他的鼻翼处投下了大片大片的阴影,原本苍白没有血色的嘴唇,在这一刻异常的鲜红,手不再发抖,心不再孤独,伤不再疼痛。
这一刻,宠辱携忘。何授甚至听到他在每一个呼吸的间隔,情不自禁的发出赞叹般的吐息。有那麽好吗?何授想。在那些迷幻剂作用下,这一刻的伊甸园里是否开满了花朵,禁果是否依旧香甜,蛇是否还背身双翼。人类懂得了廉耻,折下无花果的树叶,聪明了,然後,懂得了爱。再然後,远离天堂。
这个世界里,没有牧师愿意为黑羊放牧。没有诺亚方舟愿意为俗人停留。可是如果连硫磺和烈火洗劫的蛾摩拿,都有亚伯拉罕愿意站在高岗之上为它祈祷,为什麽没有先知和圣贤愿意为这些凡夫俗子再做一次祈祷,上帝为什麽不愿意再为我们再做一支方舟──
摩西能用他开满鲜花的手杖劈开红海,我们却已经绝望到了这个地步。只能在画布上面才能描绘出希望。如果有一天,已经绝望到了这个地步,我们逼不得已的,逼不得已的放弃了自己。那麽死後,可以去天堂吗?
何授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如果有生命的时候都可以放弃,谁还会在意没有生命後的故事。他不再看他的表哥,他发现这一次没有流泪,他退出了画室,爬上了楼梯奇Qīsuu.сom书,合上了铁门,吱吱又哑哑的响过以後,他把身子平躺在铁门上,试著再次去感受门里面那个把自己关在黑暗里的──和他一样遍体鳞伤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