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眼镜蛇好像是来窜窜门的,他缓缓地走来和矮胖子、死老刘打了声招呼,寒暄了几句——搞好同事关系,这是有志之士的必然之举,绝对不能苟合于奉承拍马,我完全能够理解。眼镜蛇客套完之后,如我所料地把目光转到了我身上,并且平和的问道:“怎么,萧海又犯错了?”
“是啊!早恋。”死老刘连忙接上说,“还光明大的在学校操场上约会,我们正想向校长室提交处分申请呢?”
我真希望眼镜蛇能把上次说过的一句话再重复一边,让他们也反省反省。可是他的话却让我大吃了一惊。眼镜蛇若无其事地说:“是和那个叫莉儿的是吧!”死老刘条件反射地连连点头。
“谁是莉儿?”矮胖子近似喝叱地问。
“沈莉莉。”唉!平时叫惯了,在这种地方居然也这么称呼,我真是粗心。
“沈莉莉!”死老刘像没听过这个名字似的重复了一遍,又说:“我再来问你,昨天下午你和她在操场上干什么?”
“哪个她?”我脱口而出,其实我真的是不知道他在说林平还是莉儿。
“你还装蒜!”矮胖子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气势汹汹地吼道:“你们刘老师都看见了,你还想抵赖不成?”矮胖子的声音犹如晴空霹雳,我只觉得有根棍子,在我心头上猛击了一下。此时我才恍然大悟,浑身猛地一个颤抖,不由地后退了一步。看矮胖子胀得通红的脸,我知道今天是难以脱身了。矮胖子和死老刘那两双吃人的眼睛盯得我头皮发麻,想必他们是有备而来,而我却还在“隔江犹唱后庭花。”我知道这事的严重性,这学期学校几乎一直都是在强调“男女不正当关系”,而且一直声称着要开除几个学生以正校风,只迫于狐狸吃不到葡萄,才久久没有动静。没想到今天,我却沦为了试刀羊。我企图解释,可又不知该从何说起。说我不喜欢莉儿吗?那是谎话。可是仅因为经常在一起吃饭,加上昨天一起在操场边坐了会,这两个原因就认定我和她的关系不正当,这实在太荒唐了。我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个罪名。我对莉儿虽然心存爱恋,但是,我们从来没有任何越轨的行为。除了那一次在莉儿家游玩,因为天黑,我扶过她的手臂,其他任何时候,我连她的手都没有牵过。这能算不正当男女关系吗?
死老刘见我神色慌张,乘胜追击道:“我已经去问过你们英语老师了,昨天你们根本就没考试,胡乱做一下就交卷了。我先不计较你们的学习态度,我只问你到底为什么不考?”这句话听起来,我似乎应该谢谢他的宽宏大量。
“约会!小小年纪不读书就出来约会了,考试都不用考了,还光明正大地在操场上,这哪里是中学生的所作作为,简直就是流氓痞子。”矮胖子像太阳神阿波罗见了后羿一样,怒不可揭,仿佛见到了杀父仇人,又仿佛我约得是他妈。
他们两个人车轮战似的轮番轰炸。我仅有的几句解释词根本连出头的机会都没有,其实说了也是白说,因为和他们的话相比,我的解释实在太苍白了,就像是小鸡在和狮子比音量,根本不足一提。在暴雨中划火柴不但不能照样黑暗,还会让人以为是你做贼心虚怕黑是在狡辩。我木桩似的站着,害怕地猜想着他们将会对我做出什么处分,我真不知道到时候该怎么去面对父母。一想起他们我更是心如刀割。这个世上最倒霉的事大概就是爱了,在中国历史上自古以来爱就少有好下场,像牛郎,织女,梁山伯,祝英台,还有焦仲卿与刘兰芝,他们就是因为爱所以才狼狈不堪。如果说人类是在进化,也只是打鸳鸯棒法有了些进化,古时那些老腐朽棒法太臭,所以落了个遗臭万年的下场,害后人一听见他们的名字就会恨得咬牙切齿,嚷着要拆他们的骨头。现代人就不一样了,他们不但能打得又快又准,还能得个精神文明建设标兵的称号。现代如果再出现一对梁山伯,祝英台,那肯定被指得无病而死,即使双双殉难,也会被人称作活该。上次陈小川来信提到了他们学校一个女生为爱跳楼的事。事情发生后,几乎没有一个人会说她是被学校逼死的,而是众口一词说这个女孩子心理素质太差。小川在信的最后又加上一句:“全是放屁,如果和学校无关何必把消息封得像灌头一样?让报纸电视台去宣传宣传不是能让更多的人注意一中?让一中名扬天下不正是学校梦寐以求的?”唉!此刻我是自身难保,实在无心去研究这些,更没兴趣去追究梁山伯和祝英台是早恋,还是童恋。我沮丧地闭上眼睛,企图驱散这些烦人的问题,可是它们就像一群苍蝇,任我怎么举打脚踢,它们还是“嗡嗡嗡”地在我脑间盘旋。
死老刘和矮胖子依然大发熊威,他们说的意思大概是我不尊重学校,置校纪校规于不顾,视老师的劝告为粪土,学校也没有必要再留我,似乎是说要将我逐出师门。我当然知道利害,可我也不愿意向他们俯首求饶。开除不要紧,反正我也已经看透了,只要父母同意,我马上就可以“搬家”。怕只怕父母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因此我心里很矛盾。想想爸爸借了五千元让我来读高中,还一再叮嘱我要好好读书,考上大学,而我居然也高一都没读完,就打道回府了,在情理上实在说不过去。可是面对前面的这两幅嘴脸,我又实在忍不住想骂他们一顿。正左右为难时,眼镜蛇来了,我像见了救星似的,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激动。如果他能把气氛调节调节,让矮胖子收回成命,那实在是善莫大焉。如果能顺利度过此劫,我宁愿视其为救世主,每日香火供奉。
六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