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035:互相试探
这个酒馆就成了夏晨和张世岩唯一的聚点,大部分休息时间都会来这里,偶尔也会去别的地方。一般来这边喝酒,因为非工作时间不能携带安隐头盔和驰掣长靴,他们都会在这里住一夜,次日才返回距离较远的住所。这晚他们仍是在套间的卧室住下,张世岩又回忆起小时候的一些事儿,对夏晨说着,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邓菲儿在试用协议生效后的这几天,最大的困扰来自睡眠。她从来都没在一段时间内,这么频繁密集地做过古怪的梦。她自己也清楚,这是因为意识交易。仅仅几天时间,她就感受到有四五个自己,在不同的梦境中,向她演绎不同的诡谲片段。
每次醒来,都要在现实和虚幻中判断很久,才能让神智完全清晰清醒。她可以肯定,那四五个不同的自己,都是“灰色”。这种灰色为她的生活带来强大的压力,那是一种四面八方向她的内心袭来的压迫与束缚。她想逃离,却无论如何也躲不开。她甚至把梦境中的片段和现实中眼前的一切重叠,怀疑自己的视网膜是否出了问题,以至于睁开眼后看到的世界是黑白的。
星期五上午的总结会,邓菲儿像往常一样,瞥了一眼陈总办公室里的那间卧室。门总是开了一条缝,里面被遮光性很强的窗帘遮蔽,漆黑一片。邓菲儿刚入职的那段时间,总怀疑卧室里藏着女人,也许每当大家下班之后,那间房就变成了夜总会的某个隐秘包间。
但长期观察下来,又似乎没什么异常。陈总也是非常古怪的一个人。大部分时间都不回家,住在办公室。这也给所有人造成一种压力,没人能比陈总更早到,也没人会比他更晚下班。每到中午,大家吃饭的时候,保洁兼厨师阿姨,会端着一大碗面送去陈总的办公室。
“之后?你是说和OLO总部签合同吗?”
“不是,我是说她自己的生活。觉得这个人,挺复杂的。但有时候又觉得有点脑残。”张世岩的意识中,这个年龄的女人,还在追星什么的,又为这种很虚幻的事付出代价,显得很白痴。
夏晨起来连喝了两杯酒,侧身卧着,“我的感觉,她是个对生活没有信心的人,在网络中丧失了真实的自己,靠虚构的自己活着。你知道,这一类人,如果我们秉持兑换所的信念,通过意识交易让她重新审视自己,面对真实的自己,那很有可能改变她的生活方向,让她重新开始踏实的人生。”
“我猜吧,这次这事儿之后,她会更疯,和总部签合同,最后变成一个她追求的那种网络红人,呵,挺无语的,不知道现在这些人都在想什么。”张世岩第二碗面吃了一半就剩那儿了,满足地摸着肚子。
“我倒不这么觉得。不如我们打个赌,我猜,她之后会放弃现在的生活。最终和总部签订的不是项目合同,而是入职协议。”夏晨借着酒意,多说了一句,自己意识到后已经晚了,当即打住。
陈总也极少出来。邓菲儿总觉得每次看见阿姨去送饭的画面,总让她感觉到午夜去上坟的寒意和阴森感。一小时的总结会,除了她自己发言的几分钟,其它时间她都在完全的走神中。主任悠悠注意到她的状态,用一种不解和鄙夷的眼神观察她。
悠悠只比邓菲儿大两岁,也是个旁人眼中的女X丝。但即便是女X丝,也有心态和面貌上的差别。邓菲儿属于还会在意别人评价的人,而悠悠已然是放弃对食欲和肉|身的控制,用不在乎的态度来彰显自己内心强大的胖子。所以性格看似开朗,但非常容易记仇,并且善于推卸责任,把过失嫁祸给别人。
这一点是背地里在同事中都引起公愤的。有次因为她和一本书的作者之间,针对细节修改而引起的冲突,导致作者和陈总间的关系恶化,邓菲儿就成了这次悠悠的过失中最合适的替罪羊。那也是唯一一次,邓菲儿感受到来自周遭其他同事的善意和某种“共鸣”。
但女人之间的关系比男人微妙很多。邓菲儿和悠悠的关系表面上又是另一种状态,也许是她们都属于女X范畴,有着不相上下的工作能力和除此之外无可炫耀的劣势,也许是基于对美食和甜品的共同爱好。悠悠会在某些时刻,与邓菲儿分享甜品的同时大吐苦水,并时时刻刻暗示邓菲儿,我们是一类、我们是一路的。
张世岩愣了一下,笑道:“原来你想拉她来兑换所。”他用一种识破别人后的得意表情看着夏晨,“你直说啊,绕这么大弯子。但这不是我们工作范围内的事儿,况且来兑换所工作意味着什么,我们都清楚。跟你赌!我觉得够呛。说说,赌注是什么。”
“要是我猜对了,你陪我去个地方。要你猜对了,随便你开条件。”夏晨诡异|地微笑着。
“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不过你说的地方是哪儿?”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放心,不会有什么危险。敢不敢吧。”
张世岩不能激,一听反而来劲了,答应了他,又聊起一些琐碎的事。由于身份的特殊性,荷尔默思兑换所的所有人类职员入职后,不论什么职位,都不再与人类社会发生过深的交集,只能和兑换所的同事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