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每每她无语问苍天,想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为什么得受这样的折磨?幸好……不用再撑多久了,她知道自己大限已到。
想到这里,忍不住无声干笑,似解脱,又似遗憾。
这一生人只不过十八年,倒有十五年都是这么不死不活的病著。刚开始只是困在宗殿里,后来渐渐无法离开艳阳湖畔,接著她就像被养在破绿楼里的一只折翼之鸟,只能仰望著天空,连破绿楼的大门都出不去。
而最后的最后……她终于无力离开这张床,镇日躺在这里,连行尸走肉都不如。
近两年来,大家都以为她有了起色,枯槁的身子慢慢胖了起来,凹陷的双颊丰润了,身子打气似的不停鼓胀,刚开始以为她已经痊愈的人全闭了嘴,任谁都看得出来她的病非但没有痊愈,反而更严重了。
随墨真是累坏了。晚上这一片狼籍又是她默默收拾的,不敢惊动旁人,怕又将医事局、太医院那些人给引来。
随墨甚至没让其他的侍女们靠近,只因为那些秽物太肮脏污秽,侍女们总得掩著口鼻才敢靠近;每每见到她们那蹙著眉头的模样,她的心就感到阵阵抽痛。
默默凝视著随墨那张净白秀雅的脸孔,她想哭。
她们不是嫌弃她,她真的知道。但是谁受得了成天伺候著像她这样浑身发出恶臭的病人?
她们已经够好了,无论她病得怎么重,她们总还是温柔地围绕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的像群快乐的小鸟似说笑话给她听、陪伴著她。
才不过两年的时间,她已经胖到得要人抬著才能移动,身上松垮垮地垂著雪白雪白的肥肉,连说一句话都喘得浑身发颤。
人说“病得不成人形”,此话果然不假;她的确是病得不成人形,她病得似一头神猪。
然而她比猪还惨。猪是吃胖的,她三餐不继,却是饿胖了,真不知天理何在。
只是这样就已经够了吧?辛苦了那么多年了,也该放过她们……放过自己吧。
奋力撑起身子,才不过直起上半身,她已经快喘不过气。这副臃肿、痴肥又累赘的身体,真是令人厌烦透了。
低著头,她看见自己肥嫩得不可思议的手掌;那手苍白似雪,毫无血色,压下去就陷出一个深深的窟窿,久久仍恢复不了。四肢尚且如此,其它部分还能好看到哪里去?
她似一块做坏了的豆腐,一碰就伤,放著又臭,偏偏不能舍弃,只能就这么摆著惹人生厌。
她不知道已经有多久不敢照镜子了,深怕镜中人真的会吓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