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大剪刀刀法
严世蕃听了这番话与赵华笑着对了一眼,微微点首。底下人也都呵呵笑着应和两句,都说严公对待天下英雄的态度一向如此,屈尊结jiāo,仰慕名士,颇有当年战国四大公的遗风。小huā厅内一时阿谀如cháo。看来大家对我这个南方来的乡里巴人的表现还是比较满意地,既知道自己的身份。又懂得怕马屁,看来这下里巴人也有眉眼灵通之辈。我趁机说道:“小人不日上朝晋见,心道马上得睹天颜不胜惶恐,鄢兄给我出了个主意,说严家一mén圣眷隆重,日日与皇上相处,小人这种场面。说实话对严家就是平常小事,小人这才恍然大悟。因此今日特来请教,还请指点一二。”说着我将一张拜帖递给严世蕃。
拜帖里夹着三十万两银票。这个规矩是严大公自己订下的,他不可能不懂,厅诸人,又有哪个不懂?这就是买青词的规矩,天下人皆知,一道青词章三十万。尽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大方方进行。只是往日来买青词的最低也是地方三司大人一级的,不然他也掏不起这笔巨款,如今却连一个小小的澳mén知县也肯出巨款买词,实是另他们惊讶,厅内一片低低议论之声。严世蕃目也shè出嫉妒之sè,道:“早听说鄢老弟跟你结jiāo发了财,如今看来果然不假。你这个小小知县究竟怎么当地,油水如此之多。竟比一个布政司大人收入还丰厚?”
我看严世蕃除了天xìng恶毒有一些嫉妒外,其实大部分情绪倒是好奇,他倒虚心向我请教起敛财之道了。我故作谦虚地挠挠头,道:“其实县里穷得很,无所出,不过南方倭寇频繁。仗打得比较多,我们各乡各县都有民团,一有倭寇或者佛朗机人来犯,我们围而歼之,所得甚多,积攒下来,岁末用来孝敬大人们,嘿嘿,嘿嘿……”
严世蕃恍然大悟,回头对赵华说:“看来这仗还是打得越多越妙!”赵华道:“大公所言极是。自古以来。这打仗和发财从来都是一码事。只是这下面领兵打仗的一定要是自己地人。如金牙老弟这般乖巧才好。如我几年前参奏的那个张经,打仗大胜后找他要两万两银都不肯给。大公你说气不气人?”严世蕃点头道:“此人不会做官,难怪落得如此下场。金牙老弟,你可不要向他学习啊,要多多的打仗,打胜仗,得胜之后也不要忘了我们这些穷得叮当响的京官。”
我点头不迭道:“是是,小人谨记。每年的孝敬那是份内之事,不劳吩咐。”心里却在骂,好你个赵华,因为区区两万两银将抗倭英雄张经大人害死你还有理了你?他日一定拿你的头祭张大人!朝有这等见利忘国的jiān人,难怪俞龙戚虎刘豹这些抗倭民族英雄做起事束手束脚。无奈现在时机仍不成熟,东南局势正紧,我们没有余力与这些小人纠缠,只有忍,拿银堵住他们地嘴,反正这些人在历史上也蹦达不了两年了。至于孝敬他们的银,既然不能搜刮民众,那只好从倭寇那里取了。孝敬给这些贪官,反正他们也要消费,将来还是要还之于民的不是?我上京来的主要目的便是煽动东南抗倭,对清官晓以大义,对贪官晓以白huāhuā的银,总之煽动起他们的正义感或者贪yù也好,只要能保证我东南抗倭政策顺利执行就成了!这几天有鄢懋卿这个御史在朝清流之煽风点火,今日我又在严府大放厥词,用令人眼红的财富推动他们抗倭地贪心,这事儿,就算成个**了。接下来,就要看我在皇帝老儿面前的慷慨陈词了。如果成功,则是东南百姓之福,倭寇大不幸也。
当日在北京天桥一无所得,甭提什么传说的青龙偃月刀,便是连一把像样的切菜刀都没见得,只有一家字号“王”的剪刀还不赖,“咔咔咔”绞起东西来手上几乎没有凝滞感,当真锋利得紧。可惜我又不是杨过,不能自创出“大剪刀刀法”这样的神奇功夫,所以阿,只好对京城王的大剪刀,敬谢不敏啦。
上京日程表安排蛮紧。次日便去办来京头等大事——拜见jiān相严嵩。这个人有多坏大家都知道了吧?金牙有多坏大家也都耳熟能详了吧?所谓物以类聚,这南方的坏人到了北方的京城,第一件事当然是去拜北方坏蛋的码头,题之义也。
这两年jiān相严嵩的气势还是那么盛,圣眷还是正隆,趋炎附势之徒恨不能挤破相府大mén,金牙也是其一个。但不乏目光长远之士,根据盛极必衰的原理看出红火的严嵩相府危机深重,特别是当今皇上猜疑心重,平日里虽然沉mí青词拜仙什么国家大事都不管,一连十几年不上朝,但皇帝老儿也是不糊涂,他管人啊。哪个臣下权柄大了,必定引起他的猜忌,紧接着,嘿嘿……君不见更早些年得宠的青词宰相夏言怎么死的?人都说是严嵩害死夏言,可是如果皇帝老儿不配合严嵩点头批捕,夏言的脑壳掉得下来吗?严嵩现在正步夏言后尘而不自知!据我所知,历史上严嵩活跃不了两年了。快要完蛋。
现在已经有明智之士悄悄往朝地位仅次于严嵩,为人外圆内方的徐阶那边靠。渊大学士太太师徐阶隐忍于严嵩之下几十年,马上就要成为大明朝一颗冉冉升起地政治老星。之所以说他老星,实在他hún迹庙堂太久,不过今天才冉冉升起,令金牙不能不感叹北京的水,真他深啊!朝贡之后还是赶紧回海边小地方澳mén吧。那里才是咱说一不二的家,长在这大大的北京城里晃。像自己这等品级的芝麻小官一砖头砸死四五个,还是早回吧,表jiāo待这里了。
其实我早知严嵩要不了两年迟早完蛋,也想往徐阶那里靠,以后严嵩大jiān臣倒台了,咱也再有一个大山是不是?无奈我现在在沿海行事之所以方便全是靠了严嵩干儿我拜把的功劳,这时往徐阶方面凑。有些不方便啊。说实话,金牙真不擅于搞政治,想起这些丝丝连连的纠缠就头疼,心下便懒洋洋地想,管它呢,老只拜最当红的,你徐阶现在虽然是一颗冉冉升起地老星,不是还没有权势熏天么?等你只手遮天的时候金牙再拜不迟。还能有人不喜欢黄白之物奇技yin巧的么?嘿,我还就不信了,羊还能不吃麦苗!
(嘉靖三十三年(1554年),倭寇在国东南沿海攻城占邑,大肆杀掠。朝廷以张经任总督江南、江北、浙江、山东、福建、湖广诸军,便宜行事。张经初到任时,因诸将位高气骄,不受调遣,与倭寇作战屡次受挫。世宗以张经出师无功,降为右都御史兼兵部右shì郎。当时倭寇二万余人盘踞柘林川沙洼(今上海市川沙县),徒众日增,张经每日选将练兵,准备等粮兵到齐,一举歼灭倭寇。翌年chūn,倭寇进犯乍浦、海宁,攻破崇德,转掠浙西,民众见张经按兵不动,责怪他纵容倭寇。世宗大怒,命张经限期进兵。此时,严嵩党羽兵部shì郎赵华督师至浙,催战甚急,张经答以“贼狡且众,待永、保兵至夹攻,庶可万全”。赵向张经索贿白银二万两,张经不理。赵遂伙同浙江按察使胡宗宪疏劾张经“糜饷殃民。畏贼失机”。华疏刚上,而永、保兵即至,张经率军攻倭,在石塘湾、王江泾获大胜,俘获倭寇五千。世宗接赵华等疏,降旨逮捕张经至京。张经自述作战经过,世宗不理。将张经斩首)
不知道严世蕃怎么想的,兴许是看在三十万两银地份上。小严在我拜别告辞的时候突然说:“要不金牙你去拜见一下老爷吧?老爷对你tǐng感兴趣的。”我也想见识一下后世被骂得体无完肤地大jiān贼究竟长什么样儿,忙不迭答应,随小严进了内堂。穿过几个nòng堂,迎面而来的便是浓浓的yào味儿,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常年累月积成地,腐尸的味道。我虽然出于礼节不能掩口,也竭力摒住呼吸苦忍。跟着小严内堂坐定,只听里面一阵悉悉索索穿衣着靴声,间杂几声咳嗽,紧接着帘一掀,一个老者出来了。
我知道这便是严嵩,忙上前参见。不忘仔细地打量他。这老贼,长得却不像老贼。yù面长髯,仙风道骨地,若不是那一双眼睛与众不同,我真还把他当善人了。他一出来就紧盯着我,眼珠不带错的,一动不动地瞪我。目光深邃凛厉,气势bī人。我开始还微笑着和他对视,渐渐的微笑僵硬了,受不了他的bī视,视线一错,接着打千行礼地机会将目光转了开去。这老贼气势tǐng盛,我是来和他jiāo好地,不是斗jī眼的,何必对着干那。严嵩道:“老夫早就听说过你地名字,海外归来身份不明。回到沿海招sī兵、买军火、广纳mén客。你,究竟要干什么?!”
和鄢懋卿径入相府。这倒不是我有鄢懋卿这个严嵩干儿领着面有多大,实在是我拜帖随礼丰厚的惊人,令严府上下等人也不敢慢待。谁叫咱金牙有钱呢?反倒是鄢懋卿,我算知道他了!他的地位在严府可谓惨不忍睹。连一个常年shì奉的家奴都不如!唉,谁叫严嵩的干儿有几十个呢?最当红地听他们说是一个姓赵的干儿,才可以与严家长世蕃谈得上话。像鄢懋卿这样的,也就是在外面打着他干老的招牌作威作福,回到相府,那是过的猪狗不如的生活啊!奴仆端茶倒水点水烟袋的事情他一个人全包了,哪个奴仆过意不去,鄢懋卿还一瞪眼珠道:“谁不让我给爹爹家帮忙,我就跟谁急!”靠,这孙在自己家里从来大爷一样。什么时候见他这么勤快孝顺了?真为我的拜把鄢懋卿脸红!
ā厅接待地是他的亲严师蕃和第一得宠的干儿兵部shì郎赵华。老贼年近八十jīng力不济,ā厅。严嵩的几十个干儿围着两人打转,所谈之事,无非升降贬斥,朝动向,一个个,当真是意气飞扬的很。若是外国来华地朝贡团到了这里,一个不明白就里,还要以为如今的朝廷,不是朱家的天下,反倒是严家在cào控一切了。他们的口气,当真是大气得很!
金牙不敢怠慢,快步上前给严世蕃行了个礼,一旁的鄢懋卿就引见道:“大哥,这位便是广东澳mén的金知县。”又怕严世蕃想不起来,补道:“便是前日送西洋钟表的那个。”旁边立时几个干儿笑起来。一个小小的知县也要来巴结严家,可笑!
一提起那台滴滴答答走的西洋钟表,里面还有一只定时唱歌小鸟的奇技yin巧,严世蕃地记忆就恢复了。当时这玩意儿还是比较稀罕地,当今西洋传教士来国后也就进献了当今圣上那么一两台,严世蕃得了这宝贝还是很欢喜的,将它挂在自家chuáng头。这两天每天早起都能看见那表,此刻见了金牙,自也萌发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地亲切感,含笑一抬手,请金牙就坐,风度潇洒之极。
金牙我当然受宠若惊,推辞半晌才欠了身坐了半个屁股,谦虚地说:“严大公真是折杀小人了。小人回澳mén他人问起你去相府家怎么样啊?小一定很得意地说:严大公礼贤下士,给了小人天大的颜面,令小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从此更要为严家尽心尽力地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