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是那么沉静、有耐心、能忍受痛楚,这是他闯道六年依然活着的凭藉。
行道江湖十春秋,他接触过不少各色各样的异性朋友和陌生女性。那些清白人家与名门闺秀,所用的脂粉香或薰衣香,品质绝对与风尘女人不同,一嗅便知;即使是秦淮花国名姬,自抬身价也使用高品质的胭粉,但皆不能免俗用量着着浓艳,一方面表示身价高,一方面可以冲淡生张熟魏身上的男性臭味,尤其是酒臭口臭,没有浓香怎受得了?
艳芳是风尘艳姬,她凭什么肯用淡淡的芝兰幽香?当时他确曾生疑,却被艳芳挽臂表示亲热而打断了他的思路,突然兴起的疑云悄然消散。
他愈想愈毛骨悚然,也对艳芳那种精密手段和计划暗暗佩服。
如果喝了外厅的茶,如果他不施手段缠住她;如果他不是步步进迫谈上了吊客而进入香闺……
又假使他不是坐着受到袭击,不先一刹那看到了艳芳眼中的杀机……
他缓缓地小心拔出袖套上的一把修罗刀,慢慢拉开衣襟。
他是那么小心上毫无声息发出。
敢设下毒计暗算他的人,决非无名小卒,这些人潜伏在附近等候证实他的生死,任何轻微的声息,也难逃这些高手的灵敏听觉,生死关头,任何微小的错误,皆可以决定生死大局。
他不是一个愚茱的人,但这一次他犯了事后方知可疑征侯的严重错误。
首先,他想到了那个猎赏人组织的那位篮袍人潘义和。
不管怎么说,他中了美人计,活该倒楣,错把母老虎女杀星当作路柳墙花,这笑话闹大了。
他死过一次了,而现在危机并未消退。
他割开了左胸肌,咬牙忍痛拔出斜贯在胸肌内的一枚蜂尾针。
他是在对方针飞出掌心时仰面倒地的,而且右手放在下颔抚摸,本能地用手臂挡暗器,所以针是斜贯入肉的,并未贯入胸膛,真是危机间不容发,生死须臾。
用百宝囊中的药散敷上创口,再割袍袂裹伤,一切皆在静悄悄中进行。
他与潘义和是有数面之缘的朋友,没有深交,但却与猎赏人组织的主事人报应神普超尘相交甚笃,并经常有“生意”上的来往。
论业艺,潘义和与吊客相去有限,而吊客很少与人结伴,只要多加上一两个助拳的人,对付吊客应该胜任愉快。潘义和派人从池州把他催来,他以为潘义和身边必定缺乏人手。但与潘义和分手时,潘义和居然说可以召集朋友来助自己,这种事怎不令他生疑?
其次是地龙卢九,在酒肆长久逗留,那些码头痞棍竟然踪迹不见,地龙那些狐群狗党躲到何处去了?岂能任由他们的老大与陌生人独自出头谈交易?显然地龙如不是同谋,必定是被凶手控制住了。
再就是那吹箫的老汉,如果是入土大半的普通老人,那能吹出中气十足出神入化的箫声?
最不可原谅的是,他曾经嗅到艳芳身上散发出来,那品流极高,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的幽香,竟然未生警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