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三)产生抒情诗的文化教养水平
关于抒情诗的一般性质,最后要谈的·第·三·点是产生个别作品的意识和一般文化修养阶段问题。
在这方面抒情诗和史诗也有很大的差别。如果正式史诗的繁荣时代是在民族情况大体上还未发展到成为散文性现实情况的时代,而最适宜于抒情诗的却是在生活情况的秩序大体上已经固定了的时代,因为这时个别人物才开始把自己和外在世界对立起来,反省自己,把自己摆在这个外在世界之外,在内心里形成一种独立绝缘的情感思想的整体。向抒情诗提供内容和形式的并不是全部客观事物和个别人物的动作情节,而是单纯的主体。这个主体也不应理解为由于要用抒情诗表现自己,就必须和民族的旨趣和观照方式割断一切关系而专靠自己。与此相反,这种抽象的独立性就会丢掉一切内容,只剩下偶然的特殊情绪,主观任性的欲念和癖好,其结果就会使妄诞的幻想和离奇的情感泛滥横流。真正的抒情诗,正如一切真正的诗一样,只表达人类心胸中的真实的内容意蕴。作为抒情诗的内容,最实在最有实体性的东西也必须经过主体感觉过,观照过和思考过才行。·其·次,抒情诗的任务并不在于个人内心生活的单纯的自我表现,也不象史诗
①论抒情诗的表现方式这一段着重说明抒情诗的复杂性,但是形式变来变去,万变不离其宗:即创作主体总是抓住事物或外在机缘来表现自己,重点总是抒自己的情感。因此抒情诗的整一性来自主体性格的整一性。抒情诗人自己就应该是一件艺术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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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既显出内心状态又显出外在情境的描绘方式可以有无穷的变化。如果诗人专从主体方面来描述自己,我们就未必乐于倾听他的那些奇怪幻想,爱情纠葛,家庭琐事,堂表兄弟姊妹的历史之类,象克洛普斯托克所写的艾地李和芬妮那样的货色。我们要求的是某种有关普遍人性的,能使我们以诗的方式去同情共鸣的东西。从这个观点看,有些人认为单写主体的特殊因素就足以引起兴趣,这种看法是错误的。歌德所写的许多“社交”(应酬)诗(尽管歌德并不是为应酬而写的)就是反证。在社交场合,人们并不谈自己,一般把自己藏起来而漫谈某个第三者,或某一段逸史,带着幽默的意味用旁人的语调乃至摹仿不同角色的不同声音。在这种情况下,诗人既不是他本人而又是他本人。他并不表现自己,他活象一个演员,能扮演各种各样的角色,一会儿在这里,一
①哈菲斯(Hafis,1320—1389)公元十四世纪波斯诗人,著有《胡床集》,歌德的《西东胡床集》是在哈菲斯的影响之下写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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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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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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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又到了那里,他有时瞥眼注视某一幕情节,有时又瞥眼注视某一群人,但是无论他扮演什么,他总是同时把他所特有的艺术家的内心生活,他的情感和生活体验生动地摆到戏里去。
3b)但是抒情诗的真正源泉既然就是主体的内心生活,它就有理由只表现单纯的心情和感想之类,而无须就外表形状去描述具体外在情境。从这个观点来看,就连空洞无意义的歌调“咿呀呵嗨嗨”之类单凭放声歌唱就足以产生抒情诗的乐趣。对于表达哀乐情感的语言,文字不是一种无足轻重的工具,没有文字还是可以用声音代替。特别是民歌往往就专用这种表现方式。在歌德的一些短歌里,表现方式虽然已经比较明确丰富,所涉及的内容往往也只是某一瞬间的诙谐风趣,一种飘忽心情的音调,被诗人抓住来写成一首短歌,供片时的吹啸。在另一些歌里,歌德却用比较详尽的甚至系统的方式,来处理一些与上述类似的心情。例如在《我把我的事物摆在虚无上》里,金钱,财产,女人,游历,荣誉以至斗争和战争都作为可消逝的东西在我们眼前陆续掠过去,可是重复出现的章尾叠句的调子却始终表现出自由的无忧无虑的爽朗心情。但是从另一方面,主体的内心生活也可以提高到高瞻远瞩的精神境界,深广化到包罗万象的思想。席勒的大部分诗就有这种情况,激发这位诗人心胸的是伟大的理性的东西,但是他并不用颂体诗的方式去歌唱宗教的或实体性的对象,也不象即兴诗的作者那样借助外在事件的推动力,而是从心灵出发,心灵的最高旨趣才是他的人生理想,美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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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2第三卷(下)各门艺术的体系(续)
想,才是人类的不朽的公理和思想。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