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 四十 章
“我刚刚数了下,半分钟内我们只走了十个台阶。”
水都在他的手里,她还问这种问题。习进南那么聪明一个人,看她那眼神就知道她的意思。于是把水瓶递给她,亲眼看着她喝下去,聂染青把水瓶还给他的时候,他居然很奇怪地开始有了点微笑,并且慢吞吞地吐出一个字:“猪。”然后他轻笑了一下,似乎愉悦了一点,用同样的语调继续说:“注水猪,又注水又是猪。”
聂染青气噎,简直想扑过去扯他的面皮。忽然又觉得这话十分熟悉,略略回忆了一下,电石火光间蓦地想了起来,一抬眼,正对上习进南戏谑的目光,立时觉得有些窘迫:“喂!”
“唔,我在。”习进南笑得很邪恶,甚至还故作思考,“其实我觉得,注水猪比狼猪要合理吧,好歹在汉语里还有这个词。”
“好歹你个小气鬼,”聂染青嗤一声,“您就使劲美吧。”
习进南逞了嘴快,面容缓和了不少,眉眼开始浮现暖意,甚至脸颊上都可以看到隐隐的酒窝。这笑容好看得要命,仿佛冰川融化,似乎连最倔强的棱角都柔和了下来。
“谁说我走不动了?这叫坚强好不好?哼。”
习进南木着一张脸瞧她,聂染青扭过头去看她手边的绿叶。习进南叹了口气,把她爬山途中一直在喝的水扔到背包里,腾出一只手来伸向她:“现在休息够了没?走吧,我扶着你。”
聂染青回头,仰着脸瞧了瞧他的眼神,一双眼泛着深潭的波光,黝黯深邃。接着她从上往下看,路过他解开的领口扣子,然后是挺拔的身板,最后目光落到习进南半捋起的袖子上,然后是小臂,接着是手腕处,再接着到纹路清晰的手掌,以及骨节分明的手指,每一处聂染青全都打量得仔仔细细。
她正想把手放上去,面前的手臂忽然消失,再抬眼,习进南已经转身兀自走在了前面。走得很快,并且一声不吭。
聂染青仰着头真想长叹一口气,看到习进南越来越远,还是快走了几步跟了上去。
甚至堪比他俩在半山腰刚见面时他露出的那种笑意。聂染青有点想叹息,此刻她居然很诡异地想到了古代那位烽火戏诸侯,只为求美人一笑的昏君。
她有些发愣,以至习进南捉住她的手的时候,她连一丝反抗都没有。
习进南的手掌依旧是微凉而干燥,她的手很小,他整个都包了起来。聂染青比他矮,又穿着运动鞋,两人走在一起的时候她十分有压迫感。
习进南的嘴角有浅浅的笑意,似乎是心情不错,甚至肯十分迁就她缓慢得如乌龟般的速度。却又依旧是镇静又沉稳,处之泰然,眉目清朗,仿佛泰山压顶都不会变色。聂染青看着他的模样,她忽然有一种久违却又熟悉的感觉从心底慢慢升了起来,仿佛浮木靠了岸,或者是鸟儿归了巢。聂染青忽然生出了一个想法,她隐约觉得,此刻就算她要求习进南背她上山,他怕是也会答应。
这奇怪的想法愈发强烈,简直让她跃跃欲试。于是聂染青真的开始挑衅,他走得越慢聂染青就越假意抱怨:“你是在显摆你的腿比我的长吗?为什么要走这么快?”
她突然想到了孙悟空,那只聪明又武功高强的猴子,金箍棒耍得无神能敌,却到底还是败在了如来佛的手中。毕竟如来佛是佛,不是神。佛总是明智而超脱的,见到泼猴的取闹只是淡淡一笑,随手的一个法术就让孙悟空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不得翻身。其实聂染青一直认为如来佛不是宽容,而是更加小气。什么公平公正,纯粹是胡扯,那种情况下,撇开悬殊的法术对比不提,连身形都是巨大的落差,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明显是以大欺小,偏偏还要露出一副慈悲的模样,让人气不得怨不得。
所谓的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若是用现代的一个词来形容,也许有时也可以简称为腹黑。也许如来佛祖就算是一个例子,而且……身边这个人也是。
平时若是斗嘴,聂染青能大胜楚尘,和局姚蜜,刺激聂染兮,可在习进南面前却只有完败的份。这个想法让聂染青十分的不甘心,不禁又看了眼习进南,并且是从头到脚地瞄了一遍,透着怀疑和不情愿,可习进南却一直没反应。
他就不怕憋死。聂染青恨恨。
甚至到了下一处歇息的地方,习进南那美好的唇线依旧微微抿着,眸中墨色一片,一点波澜都没有。聂染青在心中对自己说了三遍“要宽容要大度”,面上摆出亲切的笑意,满眼真诚,好声好气:“你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