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话』 有故事的流氓
“我跟祖爷不在一个层面上,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可是您就不尽然了,有什么疑问您大可以去问他。”白九棠渐渐恢复了冷硬态。四两拨千斤的把话推了回去,且避重就轻,只字不提自我反省。
季云卿的面色糟糕了起来,眉心越压越低:“你刚愎自用,傲慢无礼!这就是杜月笙教的好徒弟?”
苏三的保证,像是暗夜里捅破的窗户纸,旁人依旧看不清,可当事人已明了。她这是在向心里有数的人宣告:我知情,我亦沉默,但我会尽应尽的义务,不管是作为妻子,还是……什么。
白九棠被复杂的心绪困扰,被排山倒海的失措感笼罩。季云卿以悲凉态逃避,令苏三免受了他的痛骂。
他对现有的家庭状况很满意,不希望有任何大的变化。是季云卿不攻自溃、缩回了龟壳,使他的抵触情绪,在瞬间锐减到了零。
沙发旁的苏三和季十一,携着相近的神态,紧张的关注着壁炉前俩人的动向。少年人的心思在警卫之上,小女人的心思在关系的质变上。
季云卿是何许人也,偶尔的感伤和低迷,很快被冷硬的本性替代。不等白九棠想好怎么开口,便转过身来,肃穆说道:“以前的模式,注定无法延用,你我同乘一条船,怎么能是敌对关系!”
“你无须向我保证什么,季门和白门并无交集,一直都是,兴许永远都是……我只是作为舵手,过问一下徒众的家庭生活,仅此而已……”季云卿黯然蹙眉,语带苍凉。
拍岸的浪涛,在大亨的耳际哼唱,绣坊的佳人在眼前晃荡,一针一线刺进心房,回忆是一出悲情的戏,想忘不能忘。
留声机嗒嗒的空转着,壁炉上方的相框,横的横、竖的竖,挂得错落有致。季云卿起身迈步,缓缓走了过去。
那些照片都是白九棠和苏三的单人照。从前的苏三洋装呢帽,嘴角勾起,眼尾带俏,风尘味很重,不如现在顺眼;从前的白九棠,阴郁漠然,抿唇冷对,瞳孔里藏着凶光,神韵中带着凄然,不如现在爽朗。
深色的长衫在壁炉处顿步,背对着所有触手可及的活人,遁入了平面影像构建的臆想世界。
白九棠措手不及的眨了眨眼,靠着墙壁的身子,直立了起来,讷讷的回应:“……是。”
季云卿好似从一个虚幻哀伤的梦境中突然醒来了一般,重新做回了刻板冷酷之人。
“我从没调查过你们的私事,当日大摆筵席,黄金荣说苏三有孕在身,要你快快迎娶,还记得么?这不是秘密吧?跟我在英租界的势力有什么干系?
想到确有此事,大亨亦有含冤之时,白九棠颇为尴尬的点了点头。
季云卿斜了沙发边的俩人一眼,压低嗓音说道:“我还没来得及过问,你与苏三结婚关黄金荣什么事,你倒质疑起我来了!!这段时间越发不像话,别忘了我是你的老板!你该好好反省一下!”
莞尔,一条人影加入了进来。白色对襟的绸衫,亮晃晃的白裤,随意的穿着拖鞋:“白季二门怎会无交集?从我踏入英租界的那一秒开始,交集就已经铸成了。”
季云卿转过头来,动容的游弋着眼珠,讶异于白九棠急转而上的态度,体会着微妙的悸动。稍事,他转回头去望着那些照片,苦涩的抿开了唇:“你所谓的交集,跟我想要的交集,相去甚远,不提也罢。”
白九棠低头看着壁炉的栅栏,两手抄进衣兜,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季师叔,我们……以前的模式很好,真的。我是这么认为的。”
“以前的模式??”季云卿愕然的皱起眉头,视线定格在某一幅相框上,微不可闻的叹息道:“……你是说,习惯了与我为敌吧??也罢……很好……”
白九棠被一语言中,无力反驳,肩头倚向墙壁,两手抱胸构想着措辞。草草安抚,毫无意义,深刻劝慰,他办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