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青梅一炉火

安华刚想到这句话，一声清脆动人的琴音从那名中年书生的手指响起，然后再未断绝，淙淙然有如流水。

亭里有一炉火，数枝梅。

这不是一对普通的卖唱父女，至少不是常见的卖唱父女。

一名男子和一个小女孩隔着火炉相对而坐。

还有那个清丽的小女孩，没有寻常卖唱小姑娘的畏怯或是自怜，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屋角，微抬着头，略有些木讷的眼神，因为她眉眼间的漠然，也可以理解为对周遭所有事物的不屑，总之有一种与世隔绝的疏离感。

父亲调理着琴弦，小姑娘依然面无表情。

因为地热的缘故，纵然已是寒冬，小院四周依然生机盎然，依着与温泉水的距离，自然形成四季之态。

那对父女没有起身回礼，也没有表示感谢，就连收钱的动作都没有，静静地坐在屋角。

院墙那片有丛青葱的竹林，庭前是盛开的花，半拱窗前是在落叶的树。

一曲罢了，客栈二楼里安静良久，才响起了掌声与赞叹声。掌声与赞叹声不是特别热烈，不是因为众人觉得这对父女唱的不好，而是因为所有人都像安华一样，觉得余韵难忘，不忍用掌声打断。

那女孩一脸稚气，一身黑衣，浑身寒意。

那位琴师的衣衫很旧，也没有时常清洗的痕迹，却干净异常，更奇怪的是，高阳镇里外都飘着微雪，街上泥泞难行，他的那双布鞋上却没有一点泥点，看上去就像新的。

那男子年岁不长，眼神干净。

安华会注意到这对卖唱的父女，是因为她从一些细节上发现了些古怪。

无论雪与梅，都不如。

当然，绝大多数地方还是天寒地冻，比如那片小湖上到处都是雪。

安华久居京都，听过很多名家妙曲，但从未听过这样的曲子，不期然沉浸入内，暂时忘记了先前心里的古怪感觉。

雪湖里有亭，四周有纱帘，里面隐隐有两个人影。

随之而起的是那位小姑娘的歌声，小姑娘的声音很好听，但发音有些特殊，尾音时舌尖会微微卷起，仿佛要把那音节咽回一部分，但并不令人觉得含混不清，也不会让人听着觉得腻烦无趣，反而就像半卷珠帘后的一位绝世美人。

风乍起，掀起纱帘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