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秋公壮哉!老卒不死,军魂常在,虎威不旧。”连向来看不起武夫的樊知古,也脱口这么说。只因这么一个老卒,坚强得让人赞叹,热血得让人泪流。
吕布点点头道:“此事托于公,非为一姓江山而说朱令赟,是为江南万万生民而赴行,狄公珍重。”说罢,吕奉先解下腰间玉带,连着鱼符、紫金鱼袋和佩剑,亲手给狄傲系上。瘸腿老卒狄傲坦然受之,抱拳唱了个肥诺,扶着剑柄,顽强地一拐一瘸,自出门去了。
看着老卒狄傲的身影远去,吕布冷然道:“清君侧。”
三更,城东破祠堂,数百名被樊知古选中的唐军,手中火把将那久无人烟的破祠堂照得白昼一般,那祠堂里的住客——鸟雀乌鸦老鼠都惊得远远遁走,樊知古在当头摆了一张太师椅,立了个牌位,上面只有四个字:当年彭奴。
彭奴,便是这江南大唐开国烈祖的小名。樊知古又教人在下首摆了一张椅子,命一名粗壮军士执在那面千疮百孔的血污“唐”字大旗立在那里,当成是武襄宣城县侯的座位。烈祖为唐宪宗第八子建王李恪之玄孙,是以又教人上了三生,点了香烛去拜天可汗李世民。
这朱令赟,小的愿去劝说他!”
吕奉先淡然点头道:“李云翼已与我说过,你来时在西墙角,后来月色渐移,又转到东厢房檐下,某何不知,尔忠心护卫,某焉能怪?快快请起。”说着便上前,亲手把这瘸腿老卒搀了起来,问道:“尔唤作什么?若去说朱令赟,有何凭仗?”
那瘸腿老卒起身得意道:“回君侯的话,小的姓狄名傲,当年烈祖亲卫都的副都头。这朱令赟,他爹便是大将军朱业,当年朱业还未当上大将军时,我当副都头,他朱业就是我手下军士!”说着扯开衣襟,那胸膛上刀伤枪痕累累,却见他指着一个箭疮道:“这一箭,便是我代朱业挡地,这一刀,就是为在战场上把他从敌军阵里抢回来挨的!”
吕布是极怕痛之人,见了老卒狄傲这身伤疤,不禁点头道:“真好汉哉!然年代久远,这朱令赟,可还记得尔这恩人?”
却听那瘸腿老卒狄傲笑道:“君侯有所不知,朱业那手刀法,便是小老儿当年军中教他的,朱令赟长到十岁出头,朱业便使人来请我去教他儿子刀法,害得我那几年当不成大茶壶,一个子赏钱也没落到!”
然后才起身对那些唐军道:“彭奴当年,我大唐霸气豪迈,四方来朝,诸国敬畏!至今日,积弱如此。实为皇帝无道,只知诗词美女,不知开土拓边,幸有忠精武襄侯,方挽江南于水火中,存江宁于宋军铁流之前,在此兄弟,皆是愿意跟随武襄侯爷的兴唐好汉。我等这个行会,便叫作兴唐社!大家以为如何?”
下面数百军士,无不纷纷叫好,其中有之前皇甫继勋握权时,私自溜出城去找宋军厮杀的偏将;也有眼见吕布城下斗将败了晋王而极为崇拜之人。总之他们都是极为仰慕吕奉先、又对唐国软弱极为不满的狂热之士,才会被樊知古选中。
樊知古又教几个老卒上来,却是从老门子李云翼手下借来的,使他们大讲当年烈祖在生。唐国如何强横,如何沙场溅血,如何征平四方,那老人本是最爱说起当年事,这些老卒也是老人,这么个露脸的机会,无不添油加醋,说得底下一众唐军热血沸腾!
吕布听了肃然起敬,深深一揖道:“狄公真义士!”樊知古和柳秀都是精灵人儿,哪里会想不通吕布为何敬他?想将起来,不禁两人都暗暗咋舌。要知此人为了老门子李云翼,明明与大将军朱业有深交,却偏偏当了三四十年大茶壶,并且这瘸腿老卒分明是极热血之人,为了跟随老门子,他却情愿埋名隐姓去当那大茶壶,这等情义忠心,如何不教人起敬?
第八章-教坊犹奏别离歌(四十三)
“此去千里,某派十名壮士,与狄公同去,如何?”吕奉先敬重这样的好汉,所以他相信狄傲。
谁知狄傲摇头笑道:“君侯,千里传书报信,突围万军之中,讲究的是潜行匿迹,易服轻骑,人多了,却不是甚么好事!当年日夜兼程八百里,过敌阵、迂回传讯,是我狄老头儿的拿手好戏,侯爷若是信得过我,小老儿一人足矣!”
吕布忍不住扫了他的瘸腿一眼,又望着他,秋傲却不回避吕布的眼光,他虽瘸,虽老,但他还有壮志,还有雄心,还有豪情,他的身上充斥得如火战意,他豪笑道:“君侯不曾有言道:老卒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