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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光着脚,他不觉蹙起眉头,拦腰将她抱起,走上前小心的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面上满是疼惜:“央央,咱们还会有孩子的。”
他以为她在为孩子的事情伤心,她心里一紧,想要告诉他真相,张了张嘴,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可很快一个声音拦住了她,别说,千万别说,这是你的机会,这是你除去梁楚儿的机会……。
不仅如此,如今全府上下都知道她没了孩子,她反倒可以安心,暂时不用担心别人的暗害,何乐而不为?只是眼前的司马睿,她终究心怀愧意。
而这个夜晚,不安的何止是她。
梁楚儿坐在房中,一只手抚着隆起的腹部,笑意吟吟的望着面前跪着的香晴:“绿秀找你了?”香晴并未言语,只是点了点头,她继而又道:“你都告诉她了?”
“夫人,”她犹豫半晌,最终垂下眼睫:“王妃娘娘的孩子已经没了,您收手吧。”
她像是听到了笑话一般,好笑的笑了一声,久久的望着她,接着眼中闪过一丝阴寒,一把将桌上的茶杯扫落地上,狠声道:“收手?除非她死!”
茶杯摔落地面,瞬间碎裂,伴随着清脆的响声,香晴缓缓闭上眼睛,躬下身子磕了个头:“夫人,收手吧,放过王妃娘娘,您已经赢了,总要为腹中孩子想一想。”
“你为了她求我?”她面上带着失望,不觉得笑了一声,显得那样凄然:“你忘了是我将你从王府地牢里带出来的,你忘了地牢里多冷,忘了是她害你囚禁在那儿一年多?香晴,从我很小的时候,你就已经在我身边,我始终记得你牵着我的手,咱们一起在草原上玩耍、捉迷藏,我把你当成亲人,可你现在背叛了我。”
“奴婢没有,”她惶然的摇着头:“从奴婢来到小姐身边的那一刻起,就永远不会背叛小姐,奴婢只是觉得,小姐该收手了,您不觉得累吗?孩子就要出生了,王爷对您也算有情有义,小姐也该放下过去的恩怨了。”
梁楚儿冷笑一声:“我说了,除非她死,将来王爷是要登上皇位的,他曾许诺过我皇后之位,孟央不死,王爷心里就只有她。”
她说着,目光望向门外,眼神更加阴寒:“你瞧,天都这么晚了,你也知道我快生了,可是王爷呢?自从孟央有了身孕,他已经很久没有过来了,纵然有再多的赏赐又有什么用?我要的是王爷的心,我要他心里只有我!”
烛光摇曳,她的语气太过激烈,以至于久久难以平复,闭上眼睛,胸口深深的起伏。而香晴,无声的低垂下头,再没有只言片语。
天气凉了,屋檐下的飞燕再一次离去,一年又一年,院中的繁花皆落败了,只剩下厚绿的叶子。但用不了多久,这些叶子也会逐渐枯黄,直到凋零。
依旧是从前的院落,只是那秋千的绳索早已缠绕着青藤,看上去倒是绿意盎然,但不知为何,总使人觉得一切都变了,物是人非。
从前的孟央,她最爱坐在秋千上,一身素净的衣衫,有时捧着书卷,阳光洒在她身上,一旁的花丛缤纷多彩,春日里蝴蝶飞来,她美得像一幅画。而那时,她总是嘴角含笑,眉目弯弯,每次回过头看他,他都会觉得心里炸开了一池春水,柔软的不可思议。
司马睿站在屋檐下,心里突然就觉得苍凉,宫人们守在一旁,他却不由得来了脾气,沉下声音道:“负责打扫的宫人呢?没看到秋千上蒙了一层灰吗?”
宫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赶忙的上前,惶恐道:“回王爷话,娘娘不许奴婢们碰那秋千,她说要等一年过后,看看秋千上落了多厚的灰尘。”
这样的回答,显然使得他顿觉苍然,像是那灰尘蒙在了自己的心上,说不出的难受。这几日她失去了孩子,没有痛哭,没有闹腾,但他心里始终不安。不久前河苑的死,她刚开始也是这样,不哭不闹,可是后来疯了一般的眼神,使得他触目惊心,不免胆战心惊。
他必须抽出更多的时间,亲自看着她才能安心。
他的眉宇间略有倦色,微微的叹息一声,起身上前,绿秀正守在门外,赶忙的行了礼:“王爷。”
“怎么守在门外?”他不觉蹙起眉头。
“娘娘说要睡一会,不许奴婢打扰。”
他并未多想,推开房门进了屋子,脚步放的很轻,生怕吵醒了她。远远的,正看到她睡在床上,侧身向外,如画的眉眼紧闭,长发流泻枕边。
他不禁嘴角含笑,正要上前,目光不经意的转过,却看到了床边一滩血红!而她垂落着的左手,腕上鲜血淋淋,还在一滴一滴的滑落,融入那滩血迹之中。
颤抖,他不仅心在颤抖,整个身子都抖个不停,脑中一片空白,恐惧漫延,疯了一般的冲上前,厉声叫道:“太医!快宣太医!”
那床边丢落地面的匕首,镶银包边,正是河苑郡主用来自裁的遗物,他将她扶起,抱在怀中,双手颤抖的捂住她流血的手腕,仿佛这样就可以使血止住。她的血染红了他的手,那样滚烫,灼伤了他的双眼,以至于他的双眼是血红的,慌乱的望着她苍白的面容,颤抖着声音唤道:“央央,央央…。”
太医还没到,她像是听到了他的声音,虚弱的睁开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笑,那样残忍:“司马景文,你们,终于把我逼死了……。”
她在说什么?……。他听不清,更听不懂,只知道将她紧紧抱住,再三的克制,终究低低的哭出声来,绝望的像个孩子:“别这样对我,央央,求你,不要离开我……。”
他的眼泪落在她的面上,她尚有一丝意识,艰难的笑了两声:“安胎药里的朱砂,是你放的吗?……”
她的眼神那样绝望,殊不知她的话更像是晴天霹雳,震得他久久回不过神:“你,你说什么?”
“是你?还是梁楚儿?回答我……。”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却仍旧坚持着最后的气息,一遍又一遍的追问:“回答我,让我死的,安心。”
司马睿的身子在抖,面色瞬间变得惨白,死死的将她抱在怀中,那样恐惧而无助,撕心的哭着,不住的摇着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离开我,央央,求你……。”
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她总算可以放心了,眼中有一丝温柔,伸出血流不止的左手,颤抖的抚上他的面颊,想要为他抹去眼泪:“我就知道,不是你。”
她笑了,面色苍白,却会心的笑了,但很快又收敛了笑,像是累极了一般,就要沉沉的睡去,声音越来越低,低到他需要附在她唇边,才能勉强听到,她说:“我容不下她,不是她死,就是我死……。”
这句话,她曾经说过呢,那日她眼里只有憎恨,触目惊心的憎恨,她那样咬牙切齿吃说道:
“我想梁夫人死,因为我想她死!”
“我容下她,不是她死,就是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