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朝天子 第一百二十五章 谁在京都杀四方

坐在暖炕上认真审看着各式奏章的贺大学士缓缓抬起头，看了一眼门口这位不请自来的贵客，眉头皱了起来。

……

今天之后，恐怕再也很难和大宝一起吃包子了，也很难再和大宝一起躺在船头，对着满天的繁星，谈论着庆国这个世界的星空与那个世界的星空，竟是那般地相似……

……

看了一眼快乐的、吃的满头大汗的大宝，不知为何，范闲的心里却酸楚了起来，不知道今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和大舅哥一起混日子。他喜欢和大宝呆在一起，因为只有面对着大宝，他才会真正地放松，他可以将所有关于自己的秘密，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全部讲给对方知晓，而不用担心对方背叛自己。

范闲眯着眼看了看天，打开了黑布伞，蒙住了自己的双眼，蒙住了这天。

然后他看了一眼监察院正门口那块正在被拆除的黑石碑，以及那块石碑上越来越少的金字，凝视片刻，摇了摇头。

今儿个初七，正是年关之后朝廷官员当值的第一天，这一天里除了各部司之间的互相走动，互祝福词，互赠红包之外，其实并没有什么太紧要的政事需要操持。一个衙门内部，更是基本上都在开茶话会，由主官到最下层的书吏，个个捧着茶壶，嗑着瓜子儿，唠着闲话儿，悠闲的狠。这是整个天下官场上的惯习，便是宫里那位也知道这点，毕竟是新年气象。

忽然间一阵朔风吹过，雪花开始飘了下来。

……

雪花落在了贺宅冷清的门口，贺大学士清正廉明，最恨有人送礼，所以在府门处养了两只恶犬，很多人都知道，这一招是当年澄海子爵府，也就是言若海大人的首创，不免暗中诽笑贺大学士拾人牙慧，然而不论如何，这两条恶犬，还是替他挣了不少清名。

范闲看着自己的大舅子笑了笑，双手将接堂包子细软嫩白的包子皮撕开，浸进海带汤里泡了泡，随意吃了几口。自打接任监察院一处职司之后，他就很喜欢在新风馆吃包子，而每次来吃包子的时候，基本上都会带着大宝，他知道大宝只喜欢吃肉馅，对包子皮却没有什么爱好，所以这哥俩分工配合起来，倒也合适。

雪花积在黑布伞上，融化地有些快，无法积聚起来，让他有些不喜。就这样走着走着，便走到了皇城之前，他没有去正门处等待通传，而是绕着皇城根，在禁军们警惕的目光之中，走到了门下中书省那一溜相当不起眼的平房外。

“小闲闲，吃。”大宝低着头向食物发动着进攻，嘴里含糊不清却异常坚决地说着，听语气他是真担心范闲把东西都给自己，而自己吃不饱。

范闲推门而入，掸了掸自己身上和头上的雪花，将流着雪水的黑布伞小心翼翼地放在门口，对门内那些目瞪口呆的官员们笑着说道：“许久不见了。”

一双长长的筷子插入接堂包子的龙眼处，往两边扒开，露出里面鲜美诱人的油汤，范闲取了个调羹勺出汤来，盛入大宝面前的瓷碗中，又将肉馅夹了出来，放在大宝的炸酱面上。

……

两条狗被缓缓落下的雪花惹恼了性子，拼命地对着老天吠叫起来，冻犬吠雪，哪有丝毫作用，雪依旧是这样缓慢而坚定地下着。

庆国大理寺以及监察院第一分理处，都在新风馆的对门。

两声悲鸣，两条恶犬倒毙于地，十几名穿着百姓衣裳的刺客，警惕地控制了清静贺府的周边，然后悄悄地摸进府中。

范闲脸上依然带着温和和鼓励的笑容看着大宝，心里却叹了口气，有些食不知味。扯过桌旁的手巾将手上的油渍擦去，微微转头，隔着新风馆二楼的栏杆，看着对面街上的那两个衙门。